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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仙台感受鲁迅

读书美文2018-03-07 21:40美文亭
仙台城遗迹的一隅,耸立着一座六米高的鲁迅之碑,上面镶嵌着鲁迅抽着烟的浮雕。这里林木苍郁,景色甚佳。据说是鲁迅不足两年的仙台留学期间常来游玩的地方。仙台有个由日本东北大学教授,和当地知识分子组成的“鲁迅会”,西所正道的《上海东亚同文书院风云录》说:鲁迅逝世于10月19日,“鲁迅会”在每月的19日,都举行聚餐恳谈活动。是他们树立了这个“鲁迅之碑”,该会的一个重要人物菅野俊作,就毕业于上海东亚同文书院。他还在仙台设立了一个“思源寮”提供给中国留学生住。
  走进当年鲁迅学习过的仙台医学专门学校现在的日本东北大学的医学部中的鲁迅纪念馆,看到那个原洋修复的阶梯教室,突然让我想起《呐喊自序》与《藤野先生》中描述的出入,所以不知道他在这里究竟是从幻灯片还是影片中看到杀中国人?是砍头还是枪毙?也许他根本没忍心看完那最后的一幕。不过刺激鲁迅的,应该还有自己“物以稀为贵”的尴尬身份。日本在甲午战争中打败了中国,现在又打败了俄国,可是自己却在仙台颇受优待,不但“学校不收学费,几个职员还为他的食宿操心。”还几次三番地让他从监狱旁边一个客店,搬到离监狱很远的“别一家”。而同窗对自己以及自己国家的狂傲,更不得不令他深思自己该做些什么?
纪念馆里有一份鲁迅的成绩单,解剖:59.3分、组织:72.7分、生理:63.3分、伦理:83分、德文:60分、化学:60分、物理:60分,平均分:65.5。因此,曾有人说他放弃学医是主课不及格,这也未免过于轻薄。这个成绩是142人中的第68名,见有文章揶揄鲁迅主课不及格,可是在日语尚未很精通的情况下,已经十分不容易了。郁达夫在《怀鲁迅》一文中说:“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鲁迅对底层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不愿见到争的,恐怕都不会喜欢鲁迅。 
作为日本当时的精神导师福泽谕吉,他一方面主张“天在人之上不造人,天在人之下不造人。”并强调“一人之自由独立,关系到国家之自由独立。”一方面又对当时的东亚其他国家极端蔑视,主张可以不惜强占后加以改造。在他1883年写的《到支那去应受奖励》一文中,鼓动日本的“有为之士”多多到中国去闯荡。因为对日本来说“大至国权扩张,小到一身荣华,都有好处。”于是日本人开始成群结队地到了中国,乃至在鲁迅去日本的前一年,东亚同文书院在上海的正式创建,包括该校最有特色的“大旅行”,收集中国各地的各种情报,仍然是与这种主张一脉相承的。可以说,这种设置,也是参与组建该校者之一,宗方小太郎亲身经历的直接翻版。这种思想也直接导致了中国在1894年甲午战争中的惨败,对此,身处日本的鲁迅不可能一无所知。
  甲午海战开战后,在中国闯荡的宗方小太郎呈交天皇之奏稿《中国大势之倾向》,可以说是切中了满清国的顽疾,他说中国的官场是:“贿赂成风,政以贿成。”其滔滔之势,已非区区制法所能禁遏;中国之士大夫,则“倡圣贤之言,行苟且之事。其中间或有人大声呼吁,却大半以反贪腐而博其虚名,以博其虚名而图实利”;其底层则“人人所切齿者,貌似痛恨贪腐,实则痛恨自己无缘贪腐,痛惜自己贪腐太少。”所以“卖官鬻爵,贪污受贿,执法犯法,此乃庙堂之贪也;米中掺沙,酒中灌水,鸡鸭里塞碎石,此乃匹夫之贪也。庙堂之贪,败坏法纪,匹夫之贪,败坏常纲,而匹夫犹愤愤不平于庙堂之贪。”他分析出:“导致此种老朽之大原因,在于千百年来日积月累之人心腐败。”不能不说是极有见地的,虽然他忽视了中国也有不少有识之士,也正在艰难地为国家的兴亡奔走着。民国后的1931年,鲁迅曾到上海同文书院作了《流氓与文化》的讲演,基本上也同意中国人的精神病灶,在于“千百年来日积月累之人心腐败。”因为历史上刘邦、朱元璋,直至当时的民国政府,都是流氓统治。鲁迅说:“流氓等于无赖,加上壮士,加三百代言。”是他们直接导致了国民素质的低下。正如宗方小太郎所说:“有何等土壤,即有何等收成;有何等人民,即有何等政府。”流氓统治自然不愿意看到民众的觉醒,而改良土壤,则须一个一个民众自己自觉的努力,这在千百年来日积月累之人心腐败,同时仍然在流氓统治的情况下,鲁迅决定付出的勇气和毅力是何等伟大!以致每当拿出一万元日币,看到上面的福泽谕吉像,总会觉得我们的纸币上,真应该印上鲁迅的肖像。
  现在,鲁迅住过的监狱旁边的客店,已经无从寻觅,而在好心人几次三番关心下搬来,让鲁迅「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嚥的芋梗汤」的那一栋日式木结构住宅,却还是老样子,并成了仙台的“鲁迅故居”。 
原载香港《文汇报》2013年9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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