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葱的年纪里，曾经爱
上世纪九零年代初，我于资局技校採煤专业读了两年后分到原藉煤矿做了一名採煤工。
地层深处的採煤工作是极其繁重和极其充满风险的工作，这超出了我先前的想象和心理承受力，我的心情浸陷在忧郁和消沉的泥淖里，艰难挣扎，犹如一尾困在泥浆里的鱼，向着大海的方向，却遙想前程，飘渺而虚无，无助而不敢希望。
下班出井后，带着沉沉的疲惫感将自己囚笼于狭小逼仄的房间里，一头扎进各种文学书籍或五花八门的杂志等书刊的海洋里，一味地沉醉在别人的人生故事里，一味地沉醉在别人的欢喜哀悲里，以之逃避着不如意的现实，逃避着人们异样的眼光，逃避着父母沉重如铁的叹息。
一天，我正在客厅读书，我的母亲带进来一位女孩，女孩是母亲是朋友的二女儿，年已十七岁，因为读书晚，又留了级，还只读小学六年级，反正是那种不愿读书却被父母压着硬读的学渣类的女孩。因为听我母亲吹虚我曾经是读书的尖子生，看我能否在业余时间里给她辅导一下功课。
女孩个子高高的，虽说肤色有些黝黑，却相貌清秀俏丽，张嘴一个羞涩之笑，便露出忒白好看的皓牙。在我俩彼此都紧张慌乱的一问一答的搭讪后，我知道女孩，叫小英，刚从老家农村来煤矿才一年，因为农村学校的功课跟现在的课程衔接不上，所以，读起来很吃力。
以我的文化基础，辅导一个小学生的功课自然轻车熟路，仅费吹灰之力，便应付得游刃有余。每晚都辅导到十点左右，然后送小英下楼回家。有一次，无意间聊到彼此的爱好，没料到她和我一样喜欢画画，小英的卡通美少女画得特棒，造型准确生动，线条流畅圆润，色彩绚丽协调，是个极有艺术天赋的女孩。这点让我徒增了对她的好感，想不到学习成绩不怎么滴的女孩却有无限的艺术潜力，这实在使我既惊且喜。为此，我们常常谈论一些绘画上的话题，彼此交换画作并相互品评。
我们迅速的熟稔起来，无话题不涉猎，无话题不畅谈，只要是青年人感兴趣的事情。我们象是久违了的失散多年的旧友，一见如故，彼此没有隔阂，没有戒备，也少了男女间常有的一些顾忌和矜持。我们彼此感到相处得轻松而甜蜜，融洽而快乐。
每个晚上，小英都不约而至，穿着那件雪色的圆领高脖的运动上衣，深紫的直筒长裤，以及脚上那双粉红的中跟凉鞋。我依在窗口看到，她一路上，欢欢地蹦蹦跳跳着，脑后甩着乌黑的长长的马尾发辫，还嘴里不停地哼哼着那时流行的歌曲儿。待小英走到我的面前，我便闻到伊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轻轻的隐隐约约的香皂的香味儿，只见她一张鹅蛋形的精致的脸盘上，有着经典的古代美人的标致五官，有弯弯的柳眉，有英气飒爽的丹凤眼，有小巧高耸的鼻子，更有鲜红的樱桃小嘴和齐整洁白的牙齿。唯有皮肤稍黑些，想必是常年在农村干农活晒黑些了吧。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美人胚子，一个不折不扣的靚丽妹妹。
每次，我听到小英咚咚咚的上楼梯的脚步声快到了门口了，便快疾地开了门，心情激动而稍有些紧张地等候着。须臾，小英笑呤呤的进屋了，她大大方方地往桌前一落坐，从塑料袋子里掏出书本来，轻轻往桌上一放，愉快而开心地说:尊敬的老师，开讲吧！您的学生来了。
那一次，我偎依在小英的身边正在口若悬河地给他讲解一道数学题，不知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于我自以为精彩绝伦的讲解，我的右手竟鬼使神差一把握住了她搁在书本上的左手，因为太投入讲题的缘故，就一直握住没松手，直到题目解析完了才发现自己的冒失，便慌慌张张的松开了手，我满脸绯红，手足无措，尴尬得不行。奇怪的是，小英竟没事人一样，表情自然而平静，只是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温柔定定的看着我，一会儿后，她噗呲一声笑出声来，露出一口洁白如玉的牙齿。
记不得，那是我给小英补课后的第好多天后，那晚，十点后，我送她回家，在她家楼下入口的楼梯的拐角处，我照例欲转身折回，突然，小英在我身后轻轻说，你等等，……我忙转身，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小英，有事吗？只见她怯怯地躲开了我的眼光，垂下头，一只手不停地摩挲着抱在怀里的书本，良久不语，……在楼梯间灯光的照耀里，我分明看到了她的那惹人万千怜爱与心动的绯红的娇羞和怯懦的欲望，刹那时，仿佛空气都凝涸了，她无言亦无欲走之意，在片刻的沉默和迟疑后，我意识到了什么，明晓了什么，我果敢的走上前，一把将娇羞如花柔绵如羊的小英揽进怀抱，豪无犹豫地捧起她的脸，我脑海里倏地闪现我读过的一些爱情小说有关的描写，我猛的吻住了她的已经腥红滚烫的双唇，伊便在我吻住的一瞬间，早迎合地张开了双唇，她柔软湿热的舌头如一尾狡黠的鱼顺势溜了进来，在我的囗腔里不安分的搅动，游戈，以及盲目冲撞，我品偿到了伊舌头淡谈的甜味，还有伊的舌头在我口腔里捣鼓而引起的麻酥酥的无以形容的快感。小英的双手越箍越紧，她柔绵富有弹性的胸部在我的怀里急促地起伏，我们的彼此狂跳的心脏隔着彼此的胸腔在这静寂的夜里响得格外分明有力，好象敲响的一对锣鼓。……
于情窦初开的我们而言，这是我们从未有过的快乐的体会，从未有过的幸福的时刻，从未有过的冒险的体验。
从那一次开始，我们的关系发生了质的飞跃——我们已是彼此心心相印的情侣，心心相惜的恋人。我们象懵懂的孩子，莽莽撞撞进了一片陌生却新奇的花园，那里众芳斗艳，群蝶翩飞，百鸟鸣啼，那里翠树森森，流泉淙淙，似世外桃源，人间仙境，……那便是恋爱的百花园，夏娃亚丹的伊甸园。我们畅游其间，陶醉其中。
我们在每晚分别的时刻，都要相拥相吻，甜蜜的缠绵，在这个迷情神痴的时刻，我总希望那个缠绵的瞬间能够长些更长些，最好能驻足成永恒，在永恒的时光里我们紧紧相拥，永不离分。哪怕人世间海枯石烂，沧海桑田，哪怕红尘里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小英本无心读书，她的父母也认为读书对一个女孩来说无所谓轻重，无关前程。自然，小英便高兴地辍学了，或在家做些家务，或和母亲姐姐在附近的乡镇去贩卖小商品。虽然成天奔波劳累，却也过得开心充实，因为一无读书之累，二有爱的雨露滋润。
每晚我们总要相约相见，那时，矿上运煤的铁路两旁开阔的路基人行道是青年情侣最喜欢的去处，（也许是约定俗成之故，单身人士及年长夫妻一到晚上就有意避走此路了。）盛夏之夜，天上繁星点点，皎月当空，凉风徐徐，夏虫欢唱，黑漆漆的夜里，长长的路基上，对对双双的情侣不约而约地间隔十余米之距一一相拥而坐，亲昵甜蜜之语，猥琐缠绵之举，在这相对封闭的空间里活色生香，生动演绎。那时，铁路两旁的道路便被称为我们煤矿的恋爱长廊。
我和小英在太阳落山后便相约于“恋爱长廊”，先汇报各自白天的工作，谈论听闻的一些奇闻趣事，而后便是恋人间必不可少的柔情蜜意的缠绵，彼此感受着青春胴体的激情和疯狂，感受着造物主的煞费苦心的恩赐，可每每一到关键时刻，小英便坚决地拒绝，坚守着最后的防线，令我懊恼之后只有无可奈何的放弃。我给你唱歌听吧。小英认真的说。小英是个经典的歌迷，是“四大天王”的骨灰级粉丝，她有一本厚厚的手抄歌本，全是当时流行的歌曲。她天生嗓子清亮高亢，能飙高音，也能唱婉转底徊之曲。倾耳而听，令我陶醉，令我神痴，令我我陶然释怀，好像忘了白天工作的疲累，忘了人生的纷扰困惑，忘了世间的丑陋复杂，当然亦忘了刚才的蠢蠢的欲动。
那年中秋的前一天晚上，小英神神秘秘的说有一件礼物送给我，让我猜是嘛礼物，我摸着脑壳给出了许多答案，都未猜中。小英便骂我笨蛋，从身后突地亮出来一个写生画板，是那种草绿的室外写生画板。我问她哪来的钱？你不知道我白天在卖冰棒吗？明知故问。小英轻描淡写地说。
这下我无语了，鼻子和眼眶里一阵酸楚，泪流的感觉汹涌而出，一把揽过她，紧紧抱住，……我知道，这件十多块钱的画板，她不知要偷偷积攒多久才能攒够买画板的钱？当时，她顶着炎炎烈日，背着几十斤沉的冰棒箱子，走村串巷，一天不过挣个几块钱的利润，且挣的大部分的钱都得交给家里，一毛几毛钱的积攒下来，不知耗费了她的多少时间和精力？没有深沉的爱意，没有至真至纯的情感，她何以做到？她何以能坚持？小英，你何苦哩？我有工作有工资，我可以自己买啊。……
那晚，我们烈热而吻，眼睛里却盈满泪，轻声的喃昵着对方的名字。
我爱你，你也爱我是吗？
是的，我爱你，英，你是我今生的唯一。
那好，我今晚就给你，从此，我就是你的人了，你的爱人，你的妻子，你的一生一世的老婆。
我们疯狂着，我们忘乎所以，我把伊放到在铺了衣物的青草地上，剥脱了她的衣裳，小英丰腴紧致的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裸体在灿如银辉的月色里，熠熠生辉，呈现出无与伦比的完美，她的裸体又像是发出无限磁力的磁场，将我牢牢诱惑，我奋不顾身地迎合而上，渐渐地，慢慢地，随着小英的激动的呻吟声，我身体的那部分进入了她的身体，同时，我感到我的心也融入了她的心里，彼此和二为一体了，……
飓风暴雨过后，淋淋大汗的我们彼此相拥相偎，打开手电筒，望着小英身下鲜红的血迹，小英竟声音郁郁地说，文，我的第一次给了你，没有人再愿意要我了。从此后，我活着是你的妻，死了是你的鬼，我们无论海角天涯，无论生老病死，都要不离不弃，不厌不嫌，永做同命夫妻，患难伴侣。你可以做到么？不！你应该做到，你一定要做到！
我唯有紧紧将她抱住，吻住她正在慷慨陈言的双唇，不住地含泪点头:放心吧，我绝不辜负你，我绝不背叛我的承若。
我们超乎寻常的密切交往，小英的父母慢慢觉察出了蛛丝马迹，虽然碍于我父母的情面不好公开反对我们交往。但暗地里开始限制小英的行动自由，她母亲白天把她带在身边在外摆摊设点卖东西，一到天黑就不再准她出门游荡。小英慑于父母的严厉，自然不敢违抗，“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我接连几个晚上在铁路旁等她，却次次不见小英的踪影，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发生了什么，焦虑，猜疑，失望，悲伤，等等，各种负面情绪纠缠不休，后来终下决心，潜伏到她家楼梯口守候，大约十一点后，我总算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小英。她是以上厕所的机会出来的，她也在著急找我，待她说明方知事情原委，最后，她急忙说，以后在公则后面那块大石头下我们互留纸条，保持联系。说完就匆匆而去了，留下垂头丧气的我呆立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从此，我们的交往由公开转入地下，由阳光下转入黑暗里，由正大光明转入偷偷摸摸。我每天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那大石头下查阅小英留存的字条，了解她今天的情况，同时也给她留下纸条，倾诉我的相思之苦。小英的父母尽管对她严加监控，但必竟是个活生生的大姑娘，总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将她捏在手心人，揣在衣兜里，疏忽的时候总是有的，有时一逮到机会，小英就会义无反顾与我约会，经过长久的思恋煎熬，我们更加爱得浓烈疯狂，爱得难舍难分，爱得执着坚定。我们紧紧相拥，一分一秒也不愿撒手，仿佛一放手心爱的人就会在眼前消失，就会转眼变成虚幻。小英流着泪哽咽着述说对我的思念，和因思念而生的痛苦和挣扎。英，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分分秒秒时时刻都想着你啊！白天想着你，晚上梦里见着你，……
我们的恋爱持续三年之久，在三年之中，三个三百六十五天的日日夜夜，我们有过相处的甜蜜幸福，有过别离的苦痛煎熬，有过误解纷争的委屈心酸，有过对明天的美好期望，也有过对现实消极悲观，有过爱，有过恨，有过怨，有过欢笑，有过眼泪，……但我们最终以痛苦绝望的分离而结局，小英被她母亲带到一个很远的城市打工去了，从此，再无她的讯息，关于她的一些传言，倒是不时反馈到我的耳朵里，说她嫁到河南去了，已育有儿女，后来，又说她离婚了，跑到广东韶关开店子做生意去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睛人至中年，唯喟叹:爱已成往事，一切化云烟。
也许，那时的我年少轻狂，幼稚荒唐，自私狭隘，只会享受，只会攫取，不懂珍惜呵护，不会迂回婉转，不愿担当忍让，由此，便注定了我和小英的爱情是有花无果，有始无终。
至今，我感到遗憾而悲哀的是，在我青葱的不懂爱的年纪里，却遇到了一个我最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