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可轻否

　　“不行，还是要搬到老屋去，不然以后这屋子以后还怎么住人！”，刚一醒来，这尖锐的声音就冲刺着老乔的耳膜。
　　
　　“这怎么可以，这不是还好好的嘛！”，乔老婆子说的有些无力。
　　
　　“旧屋也一样，又不是不能住。”
　　
　　“可是……。”
　　
　　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一醒来，就听到老婆子跟大儿媳妇在隔壁吵着。大儿子在旁，老乔是知道的，可他没之声！唉，这又何必呢？即使自己没多少时间了，也不必如此吧！
　　
　　看到老婆子气蔫蔫的过来，老乔反而释怀了，若是在最后的日子还要看着他人那不痛快的脸色过，那还不如早点去了。自己已是无所谓了，只怕老婆子今后的日子活得不痛快。唉……。老乔重重的叹了口气。
　　
　　老乔宽慰了老婆子一阵，本想自己走到老屋去，实在是路程有点远，脚上又不大使得上劲，身体已是越来越虚弱了。后来还是大儿子儿媳“帮”的忙。一路上，大家都沉默着，瞥见大儿子羞惭的脸色，老乔干脆假装闭目养神，免得大家相互尴尬，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让老乔觉得像是提前送葬，心头顿觉凄凉。
　　
　　老屋是那种里外两间式的，前半截在年前就已经坍塌了，后半截还在，屋子不大，有点狭长，后墙只开了个小窗，里头显得有些阴暗。屋里本就存放着一些旧的柜子椅子农具什么的，如今再添张小床，也只剩个过道了。因为多年没住，即使打扫过，里面的霉味依然很重。老屋就是这么个地方了，只能说，有总比没有强了！
　　
　　安顿了老乔，大儿子儿媳俩就先回了，老乔也让老婆子先去休息了。
　　
　　屋里静悄悄的，躺在床上，老乔不经想起了二儿子。要是老二在的话，也应该跟老大老三一样成家立业了，只可惜走在了自己前头。对，还有老三、三儿媳。只可惜，相对于老大和大儿媳，老三及三儿媳更是不堪。想想当初邻里还羡慕自己有了俩儿子，感慨老乔老了就不用愁了什么的，自己还挺得意，现在想来，还真是高兴的太早了。老乔想着想着就觉得实在是可笑至极！
　　
　　老乔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自己开了间药铺，平常省吃俭用，烟酒不沾，连茶都不喝，就为了准备着给儿子娶媳妇用。凭着多年的辛勤积累，终是张罗着给俩儿子建了房子取了媳妇。只是在两个儿媳妇面前，二老不怎么受人待见罢了。而在二十年前，要建起三间平房那可是了不得的。之所以建了三间，也是因为当年，老二的夭折，多多少少是因为老乔给延误治疗所致，这事儿老乔始终放不下，所以即使老二不在了，老乔依然坚持建房的时候要给老二留一份子，怕的就是老二孤魂在外，无家可归。老乔这心里始终觉得对不起老二。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再到后来，乡村医疗改革，老乔就没当医生了，药铺也关了。可随着孙子孙女们长大上学，这对并不富裕的两个儿子来说，也是很重的负担。这也让老乔操起了心。于是老乔就托人找了份工作，帮人看工地，白天黑夜的倒班，工资不高，一个月八百，而他至少每月可以省下百分九十。一是为了补贴孩子们；二也是为了自己跟老伴的后路着想，因为儿媳妇们的态度终是让老乔觉得，后半辈子的命还是握在自己手上比较牢靠。这样又干了五六年，也实在是因为年纪大了，人家老板不愿续签合同了，就只好退了回来。只是没想到，回来没多久，身体的病痛却是越来越厉害了，只好上了医院，结果一检查，坏了，是癌。
　　
　　其实身子的不适，老乔早就发觉了。只是没想到会是癌症，这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无异于是一颗重量级炸弹。老乔之所以迟迟不去检查，身体一有病痛都是自己买药凑合着，就是想着万一是什么绝症难症，到了最后回天乏术，也就不用去花这个“冤枉钱”了，直接了了。其实，老乔自己心里不愿承认，也摸不准的一点，就是儿子儿媳们是否愿意去花这个钱，如若不愿那又如何？“长痛不如短痛”的另一层意义就在于此了。为了免得“后人后事”受人指点，大家也都能解脱，索性就拖着。只是到了最后，检查出结果，医生还是建议动手术，亲戚们也都极力赞成，儿子儿媳是不大情愿的，老乔看在心里，只是没明说罢了。碍不过情面，终是做了手术，只可惜手术结果并不理想。
　　
　　老乔心里并没有怪俩儿子，他们做的确实不尽人意，也违背了传承已久的“孝义”。可终其原因还是一个“穷”字，一个“钱”字，如果儿子俩都好过，都有存余，结果可能也就会不一样了。
　　
　　唉……想起以往的种种，对比如今的境遇，老乔不自觉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缓缓的合上眼睑，辛苦了一辈子，如今终于是可以好好休息了……
　　
　　类似老乔这样“终其一生为了后代，最后却不得善了”的例子，随处可见。只是觉得，即使生活再艰难，最终也不过一个“死”字，但，请尽量不失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