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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进黄河 第1章 不期而遇

微小说2019-07-08 13:24九九文章网尧歌

第1章  不期而遇
我本是坡上的一块石头,有人过河避免沾湿鞋子,便将我推下水当作垫脚石,从此,我深陷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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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在逃犯,改了名字隐匿在此。
1991年7月10日,午后,知了的声嘶力竭将炎夏喧叫得更加焖燥。
我驾驶着手扶拖拉机给渭镇砖瓦厂运送泥土,扶手被骄阳晒得发烫,坐垫上汗渍湿漉。多数的运土司机为躲避酷热在午休,但我为了一趟两块钱的赚头,不顾高温的蒸煮,多拉快跑。
我由南往北直行,前方有个戴草帽的驼背人匆匆赶路,冒着中暑的风险出来一定有非做不可的事,要么就是像我这样的急需挣钱改善生活现状,否则没有人拿身体健康不当一回事。
突然,“丁”字路口的左边高桥上急速冲下一辆摩托,霎那间横在我的面前,紧随其后的白色轿车飞驰而来,“砰!”地一声,两车相撞发出声响。我急踩刹车踏板,同时往右急打方向避让,但骤不及防,“轰隆”!撞到了轿车右前翼子板,将其大灯部位毁了个彻底。拖拉机载重超过两吨,急刹起不了多大作用,瞬时滑向马路东侧近四米落差的陡坡,无法控制,连人带车翻了底朝天,我失去了知觉。
白色轿车上走下来两个人,父亲朱士强一边埋怨儿子朱震开车太快,一边观察事故状况。摩托车后半截被拖拉机碾压变了形,满满一拖斗的湿土正好扣在河堤下一块凹陷处,两个驾驶员都已不省人事,朱士强立即让朱震跑步去镇上的派出所报案。

过了一会儿,附近一些闲人闻声陆续来看热闹。
一位黄姓警察骑着摩托车驮着朱震赶了过来,他知道朱士强是省公安厅的一名处级官员,老家在渭镇。他上前和朱士强握了手,迅速拍了几张现场的照片,拦下路过的一辆空载拖拉机,将两个伤员拉到镇上的医院抢救。他又在现场勘察了一番,从翻倒的那堆土里抽出一根六米长的钢管,交给一个十多岁的男孩扛走了。
黄警察将朱士强请到轿车里,说:“我是渭镇派出所的小黄,兼任联防队长。这次事故较大,超出了我们的能力权限,需要联系凡水交警中队过来处理。”
“好的。”朱士强一脸无奈。
“是您儿子驾车撞上了摩托?看他的年龄不大,还没拿到驾照吧?”黄警察来的路上与朱震有过交流,基本掌握了案情。
朱士强尴尬地点了点头。
黄警察接着说:“摩托车驾驶员伤势很重,有生命危险,可能要承担刑事责任。您是政府官员,此事处理不好会引出很多麻烦。”
朱士强脸色更加难看,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您信得过我,我来操作一下,尽可能减少对您的不利后果。”黄警察的意思是转移事故责任。
朱士强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太感谢了!我稍后跟你们县公安局领导打个招呼,处理过程中有什么困难你直接提出来。”
你们父子和我去派出所统一一下口径,然后我再通知凡水交警中队。”
朱士强感激不尽,恨不得磕头。

我躺在渭镇医院里,三个小时后才清醒过来。邻床的病人正在议论这场事故,摩托车驾驶员的后脑磕到一个断树杈上,性命垂危,已经转移到阳州市人民医院。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幸好自己命大还能活着。
医生诊断出我多处软组织挫伤,休克主要是体弱和受到惊吓导致的,身体并无大碍。院方转达了警察的留言,让我尽快去凡水(镇)交警队配合事故调查。我身上没有现钱,只好让医院给邻乡当乡长的堂舅打了电话,他做了担保,医院才同意让我先走,改日支付医药费。同在砖瓦厂拖土的老刘过来探望,我请他用自行车驮我回家,顺便去车祸现场看了看。
那里一片狼藉,摩托车和轿车已被拖走,拖拉机断成了两节摔在坡下,水箱、扳手、坐垫等能够轻易拆卸的物件统统不见了,据说是被看热闹的人顺带拿走了。这辆拖拉机是我从生产队折旧买来的,在农机站配置了拖斗,花光了我的所有积蓄。
天色已晚,浑身隐隐作痛,多亏命还在,比失去什么都强。拜托了老刘去找砖瓦厂的领导,帮忙把拖拉机残骸拉走,否则过不了多久,这里什么都不会剩下。
我的家是两间简陋的小屋,跟猪舍差不多的跨度和高度,上个月刚到这里落户后,花了三百块钱买下来的。住进来的第二天邻居王二娘就告诉我,这屋里住过一个五保户老头,刚去世不久,当天是他的三七祭日,她让我买点纸钱烧烧,放个鞭炮去去邪气。我一一照做了,唯一没舍得买点鱼肉供奉一下。莫非因为这个忌讳,今天才倒了大霉?我不迷信,但刚刚结束逃亡的生活(因两年前的一场群体事件而被通缉,逃到朝鲜躲藏了一年半,上个月刚潜回中国),落脚不久便遇到这样的不测,不得不多想,是不是我来错了地方?或者本就不该从朝鲜回来?
当初若是继续待在朝鲜,女友金有希这会儿刚好完成学业,此刻应该是我俩最甜蜜的日子。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曾说过要在这一天给我一个特大惊喜。(她是朝鲜人,在中国留学,也是我的大学同学)

早在今年五月初,金有希身体异常,去医院检查发现怀了孕,喜不自禁。她早有打算下个月毕业回朝鲜后就与我完婚,于是写信跟家里商量,将吉日定在她的生日那天,因为朝鲜留学生的严格制度限制,她只字未提怀孕之事。
但我在她的信笺抵达之前泅渡回到了中国,苦于“通缉犯”的身份一时无法与她取得联系,并且改了名字叫做“元山”。
六月初,金有希收到家书,获悉我已被迫离开朝鲜,她犹遭五雷轰顶,心情一下子被打入了地狱。突然的变故让她无所适从,回忆朝朝暮暮的眷念与守候,或短到一夕时光,或殇于半盏流年,柔肠欲断。两人一路过来坎坎坷坷,每一次的欢笑和泪水,心连心的怜惜与疼爱,都是最深的爱恋和最痛的伤感!无数个交替碰撞的瞬间,荡漾着彼此深处的柔情。一切的一切,既寂寞又美好,她早已决意今生相伴相随,不离不弃。
经过十几天迂回曲折的打听,中国的好友及同学无一了解我的近况,更没人知道我是死是活。深思熟虑之后,她毅然作出决定:为我保全一粒生命的种子,留在中国生下孩子,然后再去寻找我的踪迹。她的签证七月到期,逾期不回国,意味着成了“脱北者”,在朝鲜这是一个株连九族的死罪。来往书信都会经过政府的审查,所以她不能告诉家里任何缘由及暗示,采用冒然失踪的方式,可以让亲人受到最小的迫害。但是父母因此在精神上将承受无比沉重的打击,甚至会给两国的外交关系带来麻烦。她只是一个小女人,为了爱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考虑好了未来的安排,与挚友庄媛同学密谋了她的计划。借口采购大量中国物品带回朝鲜,跟父母索要了一大笔资金。
拿到毕业证书之后,她再次联系了在卫生部某机构工作的杨一清,依旧没有得到我的音讯。(杨一清是我的老乡,我之前的逃亡中帮我联络过她)
7月10日,也许是个命中注定的日子,在我发生车祸的同一天,金有希离开了北京,隐瞒身份住到了庄媛的老家山西临汾,化名尤曦(音同‘有希’)在庄媛亲戚领导的乡镇企业里一边打工一边待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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