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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亲情文章2019-11-18 22:57九九文章网海之韵风

  无巧不成书。十月最后一天坐上最后一节蓝皮车箱,前面红绿车箱间隔搭配,正如初中秋房屋颜容交错更替,而我则无须担忧坐在深秋的闺屋中远望,黛青褐山立于江边张望,更远天门早已泪流满面,滴滴答答顺着江水涌入我隔窗的眼帘,挥挥手,她们身影慢慢悄悄离去。
  
  沉思中,脚底下感觉被轻轻踢了两脚。抬头一看,一位戴着眼镜面目含笑的女士,不认识,便说了句:踢我干嘛,同志。"哈哈!我还沒揍你,"一阵爽朗的笑:"小海子,小时候整天跟着后面叫我姑姑,现在不认识了,我是祖方红。"哎呀,老大姐,在师大工作,九十年代初我去过她家一次,姐夫是个教授,儿子一中读书,而姐那时已是一名年轻副教授。对于姐的头衔称乎我知道其背后历经风雨苦。
  
  记忆又把我拉回上世纪七十年代,那年冬天村里来了个许多姑娘,大队书记领来的下放学生。稀奇的是,同来的九个女下放学生中有个带着母亲。她,就是祖方红,网兜里提着白瓷脸盘上面印着五个红色大字为人民服务。另一手提着长长拉链淡青色包,很沉的样子,她说都是书。穿着草绿色军装,干练,两只粗黑大辫子直伸到腰,眼睛明亮始终脸上带着笑容。第二个稀奇的是,公社给女下放学生盖的红砖青瓦三间屋我们村第一宫殿她没住,而是在旁边搭了披厦,粘土她从夜里一点拉着牛赤着脚躁的,撒上稻草青灰砌成了墙;屋顶避雨长茅草是她一筐筐从山间割来,雪白小臂划了一条条红痕。她还会木匠手艺,杂树拼凑做了一扇透风的门,前后用稻草糊着粘泥巴风干后倒也厚实沉重。她就住我家二间土屋上坡,见到我就叫小不点,我纠正说我叫小海。她要我叫她大姐姐,而我只叫她姑姑。
  
  她,一个人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她的母亲。据说她母亲是个大家闺秀,说话很轻,那时候常想奶奶说话声音象蚊子哼哼呢,她的父亲是个国好像是小资本家,在国民党那当过兵。她生下后不久不知怎么就无影无踪了。而她估计继承了军人的基因,直爽,笑不掩口,村里人们都叫她铁姑娘。大寨是有个铁姑娘郭凤莲,但不识文章,姐在公社造的屋内晚间挂起小黑板扫了起村里大叔大婶的文盲。文盲们甘心坐着自家带的小板凳,仰面听取一个小姑娘教诲,不去摸纸牌,不去打麻将,依偎着妞妞崽崽念起aoe,而这些妞妞崽崽十几年后几乎全考上大学跳出了农门,昏黄的灯火中七十年代我们村独有氛围。大队部隔壁村男下放学生青春过剩,晚上上常来骚扰,女生们都不愿理他们,甘愿躲在屋里陪学习,屋外瞎转悠无聊的小伙子转着转着都被村里狗嗥嗥撵走了,这里不是他们消遣寂寞的地方,所以倒是恼起自封老师的姐。
  
  恼恨第二天便付诸行动,十几个小伙站立村头,说要来打昨晚吓他们的狗。父亲是生产队长,招呼社员们拎着锄头扁担棍,敢动一只狗,打断你们的腿。骑虎难下,姐出来了,不知从哪弄来二十几副稻架子。我和你们比,不是有力气吗,去田里挑稻子,谁敢来。十几个小年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不情愿拾起担子跟着姐上了前村滩上圩心。那里刚割得稻谷直挺挺躺在地里,等着男劳动力往回挑呢。
  
  我们小孩看热闹。姐,腰弯得像虾米,扁担两头稻垛都比她高,看不见脸只见那两条粗黑辫扁担间来回点荡,只看见两条细腿慢慢的挪移。到了后场地,担子一掼,姐仰起红彤彤脸,抹了一下顺发淌下汗水,招乎我,小海子,小不点,回去倒点水给哥哥们倒点水解解渴,他们都是牛,我比不过,我认输。父亲看着一圈圈,一层层码好的稻垛,空荡荡的前滩圩心空地。"这个队长我不干了,祖方红,你来干,我现在就去大队部。男同学去把我家那条狗打了,晚上请你们吃狗肉。”父亲转身就走,姐拉都没拉住,社员们没一个挪窝。免费劳动力,晚上还能吃上狗肉,多美。
  
  父亲决定是正确的,从那以后铁姑娘天天晚上要我陪她读书,夏天我和奶奶躲在蚊帐里,她双脚插在水桶里不停地搓动,小树桌上白纱浸的棉籽油灯微弱的黄光只看见她半边脸和垂到地下的大辫子。从她嘴里我知道了,巴金,鲁迅,高尔基,屠格涅夫,还知道了静静的顿河。她说村头子日河比顿河宽,但没哥萨克,没葛里高利。你长大了要学钢铁英雄保尔。我做这保尔梦时,分明看见她白天在地里吆喝着大水牛犁田。看见她领着姑娘们水田里插秧,山岗摘棉花,扒山芋,打黄豆。来时雪白的脸如今变成黑牡丹,天嘴村处处都洋溢着她青春之歌。教我学会了豆芽菜跳舞的简谱,学会了唱我爱北京天安门。第二天凌晨,她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灯芯趴在碗边静静听她轻微的鼾声,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现在想来那是她大概在书中见到意中人。她始终没遇到意中人,从1970年到1977年,下放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就她没回城,她母亲说,你扎根农村吧,找个人吧,你都28啦。她一句没吭声。直到1977冬天某个黄昏姐突然冲进我那破屋的家,一把抱起我“小海子,小不点,祝贺我吧,我考上了,我要走了,我要写我的另个人生了”。姐抱我转了几个圈,我却嚎啕大哭起来,姐要走了,要远走高飞了,要去一个叫上海的大城市。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没出息。”姐的声音又把我拉了回来,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凝视对面姐,她还是那么腰板挺直,大辫子没了只有高挽的发髻。一张白皙脸庞添了岁月的褶皱,明亮眼睛拖着长长鱼尾纹,笑吟吟看着25年未见的弟弟。她说不去北京了,和我一起回家再读《海燕》,看看我那人民空军的儿子,看看我那白发苍苍的母亲,看看未谋面的弟媳,她说我也是你家里的人,永远是你的姐姐。
  
  和谐铁路之音响起,人生何处不相逢,随浪随风飘动,随着一生的浪,你我再重逢那一刹去顷刻在一方……,谁在黄金海岸,谁在烽烟彼岸……只有亲情在心中。’陈慧娴唱的真好听,是啊,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曾经人间第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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