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走了，一起怀念

　　
　　——谨以此记爷爷三周年
　　
　　颜高亮
　　
　　2015年10月11日
　　
　　寒露刚过，秋收已毕。迎着失色的阳光，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满目尽是贫瘠的田地、死青的秸秆，还有零星的孤木，广阔的天地，没有绿的生机，一片秋煞的景象。来到爷爷的坟前，不大的土堆，已经爬满了枯死的藤草，就像爷爷生前的脸，土黄土黄、褶褶皱皱，周围的七八个坟茔，陪伴在爷爷左右，俨然又是另一个村落。八十三年，喜怒哀乐、酸甜苦辣，都留在了扶风县长命寺这片土地上了，都浓缩在了叔伯们刚刚立的墓碑文字里。依偎在爷爷的碑前，我想起了很多，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滴滴来自长久不舍、滴滴来自满怀思念、滴滴来自无限感激…….
　　
　　爷爷共有六个子女，五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三十多年前，因为一次事故，奶奶去世了。适逢公社化艰苦岁月，一个五十不到的男人，既要起早贪黑劳动挣工分，又要当爹，更要当妈，硬是含辛茹苦的把六个子女抚养成人，看着孩子各自成家。母亲曾经告诉我说，当年小叔结婚的时候，伯伯、父亲作为家里的老大、老二搬出了大家，姑姑嫁了人，爷爷和三个儿子还在一起，和小叔住一间屋子，小叔没有婚房。无奈之下，爷爷自己搭建了一个临舍，腾出了房子，让小叔圆满完婚。寒冬腊月，爷爷在临时搭建的房子冻得直哆嗦，也落下了腿疼的毛病，疼痛伴随到他的死。两年后，在大伯的再三说服下，爷爷搬进了大伯家。
　　
　　上一代老人说，爷爷是个大孝子。爷爷的父亲颜华诚，据说曾任过扶风商会会长，是县上著名的“四大瘟神”之一，解放前夕逃到陇县，解放后死在那里。爷爷当时在部队服役，得知消息后背背篓将遗体背回到村里。到村子后，爷爷双肩因磨压溃烂，惨不忍睹，一时被人称为大孝子。不久此事被人告到部队，认为与反动分子划不清界限，被遣送回家。据爷爷的堂兄说，由于家族成分不好，爷爷回来后经常被人家拉出来批斗挨打，所受的白眼和心灵的伤痛，我们小辈是无法体会的。父亲说，“爷爷为儿女们树立了榜样，他的仁孝、坚强成就了咱们颜家最大的家教，最正的家风。”
　　
　　2009年，我为爷爷争取到了去市上疗养院半年休疗的机会。到了市疗养院，我为爷爷办好了一切手续后，临走时，爷爷把院里发给他的牙膏、牙刷、梳子、肥皂等物品给了我，“这些东西，我不用，你拿着自己用，别浪费了”，是呀，这些东西，爷爷一生都不曾用过。在这期间，我坐高速曾去过三次看望爷爷，爷爷也多次回来，一个月回来一二次。有一次，爷爷打电话，说是他在杨凌，现在没车了。怎么会在杨凌？扶风的班车很多呀？我赶紧叫了出租车接回了爷爷。看着我疑惑不解的表情，爷爷笑着说：“坐火车比坐汽车宽敞。”后来，我才知道，爷爷这样倒车回家，不惜多花出2倍时间，又腿脚不灵活，就是为了省4块钱：当时宝鸡到扶风，班车是15元；宝鸡到杨凌火车票是8元，杨凌到扶风车票是3元共11元。爷爷勤俭持家的品质深深的影响着他的儿女们，大伯家的门楣上至今还书写着“勤俭持家”的家训。
　　
　　爷爷走了，叔伯们为爷爷举办了体面的葬礼。葬礼上，父亲作为儿女们的代表为爷爷致了悼词，哭得很难过。大哥作为孙辈们的代表为我们家族致了答谢词，也许是我们内心深处的不安，也许是我们无法报答的感激，大哥这样说：“各位父老乡亲、亲朋好友，非常感谢大家前来参加我爷爷的婚礼……..”话音未落，下面一片笑声，这也成了后来大家谈笑的由头。事后，大婶责骂大哥，我解释说，大哥说得好，爷爷孤苦伶仃三十多年，虽然有对子女的万般不舍，但和奶奶去相聚、去团圆，难道不是一种婚礼。
　　
　　一股冷风从脸颊掠过，我猛然一醒，拭去脸颊已风干的泪水，只见远处炊烟四起。爷爷，我要回家了，母亲已做好了饭，您能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