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鸟朝凤》：手法陈旧，但也有朴素之美

　　《百鸟朝凤》这部电影的出现，很多时候衍生出的意义显得弥足珍贵。因为，电影讲的是信念，是一份悲凉的感喟，或者说我从中感受到了活着的无奈。鉴于吴导演的老西影厂厂长的身份，我觉得这电影与其说拍的是百鸟朝凤的唢呐曲，不如说是讲一代老导演对如今电影（文化）局面的悲悯。之前，看过吴导演访谈，与唢呐匠人焦师父的性格很像，视风骨为一切。回到电影本身，电影好多时候拍得再精美，明星再多，都抵不过骨子里的那股劲，这不仅仅止于情怀。
　　
　　关于《百鸟朝凤》的话，我想从我的角度说一说。
　　
　　首先，这部电影没有明显的“风格”——我指的是影像本身，它的简朴、规矩，可能是来自导演对人物的信心。拍法上也沿袭传统。这点在我看来，格外不同，新式的电影有时会流于表面，太多的技术风格会使讲述累赘。电影的样式有很多，可谓千奇百怪。重要的是如何让观众一步一步随着细节的闪光进入电影。
　　
　　无疑，吴导演把所有力量集中在人物动态细节之上，如焦师傅的眼神、天鸣父亲磕破头的动作、小天鸣吹芦苇杆……整个细节线索，在剧情上严丝合缝，磕破头的动作在电影尾声，师傅口中成为教徒弟的理由；为父亲留下的那滴泪。“唢呐离口，不离手”也成为电影后半部分，师父打发师弟离开的缘由。
　　
　　以前，我有个理解是电影成于视觉，光影提供叙述节奏。而《百鸟朝凤》里的节奏却放在了另一处，即是对故事线的缠绕，一个唢呐，一段师徒情。这个情在波动。
　　
　　这就是吴导演的风格，每个人物的风格都是他自己。从小徒弟到片中的几个父亲，再到严师焦师父，他们以唢呐为轴的人生，颇像吴导演以电影为命的人生。
　　
　　其次，这个电影观念的“陈旧”。三一律，几近教科书般的拍法。这是批评，也是赞赏，世界在变，人心不变。《百鸟朝凤》的电影拍于2012年，世界又变了4年，规矩不变。
　　
　　现在，很多人为这部电影的呼喊，我理解为是一种对规矩的呼喊。电影讲的其实也就是一个规矩。天鸣的首次单独演奏并没有得到应有的规矩，这也是埋下后面尊严逐步丧失的伏笔。处于新老一代唢呐艺人的交替，老规矩与新世道，传统艺术与西洋乐器上演对立。于是，小镇成了一个江湖，这些艺人为尊严而战。
　　
　　《百鸟朝凤》：手法陈旧，但也有朴素之美
　　
　　传统艺人受流氓挑衅
　　
　　记忆犹新的是片中最大的一场冲突——两批人打了起来。值得注意的是打斗并没有胜负，而是在焦师父的喝令下戛然而止。这里就是吴导演的巧思：能不能不都这个气？不能。能不能打个你死我活？也不能。这大概也说明了吴导演这辈人处理事方式——有莽撞、志气的一面，也有克制、隐忍的一面。很多时候，不求结局，但求无憾。包括，焦师父为村长吹起《百鸟朝凤》吹到唢呐里流出了血。尊严的意义在那代人眼里超越生死。死得其所，对于一个唢呐艺人来说，死于演奏，死于最爱的一曲终是幸福的。
　　
　　还有，很多电影的情感动因都是生离死别，有时候，电影里的人物哭得难自控，大雨如注，音乐四起，我将其称为低级的“煽情”。电影院里很多观众在看《百鸟朝凤》时也哭了。而哭的点，我特意看了下，大家是在看焦师父咳嗽严重，硬要的吹奏时；天鸣被劝不要一条道走到黑，而他坚持一个誓言时；师父带着天鸣去找师兄们来一起演奏时……在他人哭时你也哭，这就破坏了电影的张力，显然吴导演比现今很多新导演都做得好太多。
　　
　　还有就是，这部电影如此简单。前十几分钟，一个悲凉的基成型了。整个起承转合都在预料之中。以往，我们期待看到“出乎意料”。而今，我们却被“意料之中”的故事发展虏获——唢呐艺人的生计被冲击、尊严被挑战、技艺将失传等等。我们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眼看着它走向结局。
　　
　　据说，吴导演不满意现在的结尾。其实这个故事是没有结尾的，任何一种结尾都无法改变最终无可奈何的指向。
　　
　　这部电影值得珍惜的点在于，把上面说的那些所谓的“缺点”带着巨大的勇气呈现在我们面前，否则我们再无机会知道“百鸟朝凤”，再无因缘体会“朴素之美”。我不想提“斯人已去”，我觉得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一曲。吴天明导演奏响了他自己的一曲，这一曲挽歌也好，绝唱也罢，都已足够。再过多少年，我们仍会记得这部电影，除了文化传承、信仰、历史价值等方面，我是觉得“一部讲述人性的电影”永远不会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