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月的眼泪
一
“天月，你在干什么？”妈妈问道。
“没什么，妈妈。”小天月抬起头，望着妈妈回答道。
“没什么就好，可千万别捣什么乱，惹我心烦！”妈妈嘟哝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小天月在一个角落里蹲了下来，怀里抱着一只破旧的布娃娃。布娃娃的一只眼睛已弄丢了，里面凌乱的布头暴露无遗，十分难看。布娃娃的颜色十分暗淡，活象一之灰不溜丢的小老鼠。
小天月紧紧地抱着这只丑陋的布娃娃，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个不停。不一会儿眼泪便从里面流了出来，顺着两颊在下巴汇成泪滴，然后地落在小天月的衣服上，小天月怀里的布娃娃上。
我不高兴！我很难过！小天月想道。我不明白，同学们为什么都在嘲笑我。小月说我穿得像一个大地瓜，但这是我认为最舒服，最好看的衣服了！穿着它，我能够很轻巧地爬到树上看鸟宝宝们。它们可爱极了！一见到我，它们就会唧唧喳喳地伸出长长的小嘴来让我亲它们；小胖笑我是个呆木头，只会愣愣地发怔，他哪里知道，我那是在嗅着花儿的香气，倾听着风儿的诉说，感受着阳光轻柔的拍打;强壮的小莱经常欺负我，把我的书在班里扔来扔去的，我都急得要哭了，他却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还说我是个笨蛋，胆小鬼，如果我像奥特曼一样巨大，那我早就把他踩扁了！还有小柔，小叶她们，别人欺负她们，她们就来欺负我。我不高兴！我不高兴！为什么我总是被别人欺负？
妈妈忙着做生意赚钱，很少关心我。每次回到家，当我想把我的委屈向妈妈诉说时，谁知刚一开口，妈妈就很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到一边玩去，我很忙，别来烦我！”我只好噙着眼泪回到自己的房间向布娃娃倾诉。这只布娃娃不知含着我多少的眼泪，多少的委屈呀！爸爸！你在哪里？虽然我已记不得您的模样，但我仍然能够感觉得到您的和蔼，您的亲切。我是多么希望您能够在我身边，用您到到的手为我拨去一切烦恼，同时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就像我现在紧紧搂着布娃娃一样，让我感受到温暖，使我不再恐惧。爸爸呀！您的女儿需要您坚实的胸膛和宽阔的肩膀啊！呜……
我现在心里十分痛苦。听表姐说“死“可以彻底摆脱这种痛苦。那天在表姐家里，我痛哭流涕地向表姐诉说了我的苦恼。
表姐听了，眼里含着泪水，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表姐那瘦弱的身体的剧烈颤抖。
过了很久，表姐才慢慢地放开我。这时我才意识到表姐的脸色有多么的苍白！她看着我的眼睛，我能真切地感受到她那饱含泪水的眼睛里所散发出来的深深的忧郁。
她慢慢地对我说：“天月，你的痛苦我可以理解，要彻底摆脱这种痛苦只有死。”
我拭去眼角的泪水，一脸疑惑不解地问：“什么是‘死’？”
表姐苦涩地笑了笑，说：“‘死’是一种能够使深感痛苦的人摆脱痛苦而获得幸福的东西。”
我眨了眨双眼，兴奋地说：“那么，‘死’很好玩喽！”
表姐站起身，走到窗前，默默地向窗外望去。“应该可以这么说吧！”
“那么这个‘死’该怎么玩呢？”
这时表姐转过身来，叹了一口气，说：“天月，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死’怎么玩呢！”
我不甘心，既然知道了一种好玩的游戏，但却不知该如何去玩，那怎么能行呢？
“回去吧！”表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以后你一定会知道的。”
我不好再说什么了，因为这时我隐隐地感到表姐的眼睛里有种绝望的成分。随后表姐洗了一把脸，同时也为我将脸上的泪痕洗去，然后默默地随同我下了楼，把我送到了家。
第二天便传来表姐上吊自杀的消息。妈妈低声喃喃道：“这么好的孩子，放着大好的时光不过，有什么想不通的，就要上吊寻死呢？”
我一听这话，便大声喊道：“妈妈，表姐去玩‘死’了？”
听了这话，妈妈立刻瞪圆了双眼对我吼道：“什么玩不玩的？整天就知道玩！‘死’也是玩得的？”
我便立刻闭上嘴，眼里含着泪，转身默默地走开了。我觉得很委屈，同时也有点不明白：表姐知道这么好玩的游戏，却不告诉我怎样玩，自己一个人倒先玩起来了。不行！我一定要让表姐告诉我‘死’怎样玩，同时还要她为此向我赔礼道歉。
所以我便独自一人跑了出去，来到了表姐家。我在门前停了下来。里面不时传来姑父重重的叹息声和姑母的哭闹声。“早知道她会这样，我……我平时就应该对她好一点。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大，费了我多少的钱和心血呀！怎么说走就走了？呜……”是姑母尖锐刺耳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还是很响亮。“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早就却你不要再打孩子了，她毕竟也是一个人，也有自己的思想......”姑父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没有再听下去，也没有按响门铃。我转过身，默默地走下楼，然后一路狂奔，到家后，我便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扑到小床上大哭了起来。
二
“天月，你怎么还在这儿？无缘无故的你哭什么？”妈妈走了过来，见小天月满脸泪痕，便有些不满地问道。
小天月抱着布娃娃默默地站了起来，像做了错事似的低着头。她知道，接下来妈妈一定会象以前一样大发一通牢骚，并狠狠批评自己的。
但是这次妈妈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将要到爷爷那里去住一段时间，你姑父会送你去的。”
爷爷？小天月愣了一下。她知道有个爷爷住在乡村，妈妈说那种地方很脏，经常有虫子爬来爬去的。我要到那种地方去？小天月疑惑地想道。不过她没又将内心的不解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及时提出任何简单的问题也是不会得到回答的。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小天月在心里咕哝了这么一句。
“明天早晨坐火车去。”妈妈冷冷地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去了。
小天月抱着布娃娃默默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爷爷，爷爷，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好像我从一出生就没有见过他。他住的那个地方好吗？会不会有很多小鸟在电线杆上唱歌跳舞呢？那儿有花儿吗？可不可以随便摘呢？这儿可不许随便摘花，连贴近花儿尽情地嗅一下它的香气也要被误认为是在摘花而被人家大声呵斥呢！
小天月躺在床上，怀里依然抱着布娃娃。她的眼睛紧盯着天花板，可是她的脑子里却在勾勒着千百种爷爷的面孔。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会不会像妈妈一样整天板着一副面孔对我冷冰冰的，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样？哎呀！小天月双手捂住脸，在床上缩成一团。不想那么多了！反正我到哪里都一样不被别人注意，无论到了哪里还不都一样！想着想着，小天月激动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她抱着布娃娃渐渐地睡着了。
小天月来到了一个风景秀美的地方。这里一片绿色，密密的小草排着拥挤而又杂乱的队伍在微风的指挥下有节奏地左右摇摆着；繁茂的树林青翠欲滴，不时有小鸟一边唱着歌，一边从这棵树上舞动到那棵树上；间或会有几只可爱的小动物瞬间出现，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一有动静便“嗖”地一下消失了。
小天月在草地上快乐地跑着，兴奋地跳着，大声地喊着。累了之后便躺在草地上，仰望着蓝天。有几朵白云懒懒地睡在上面。
小天月眨巴着眼睛望着这些白云，口水不由地流了出来，滴落到摆动着的小草上面。因为在小天月眼里，这些白云太像自己经常偷偷买来吃的棉花糖了！突然白云一下子变成妈妈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两只大眼睛凶狠狠地盯着自己。小天月害怕起来，想动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她大声地喊叫，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喊什么喊，吓我一跳！”一个尖锐而又刺耳的声音把小天月惊醒了，是妈妈。
小天月一边揉着发疼得双眼，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妈妈正在收拾小天月的行李。几件简简单单的衣服被塞进一个小背包之后，妈妈便将背包扔在小天月的床上，面无表情地说：“只是你明天要带的东西，要拿好！”
说完妈妈便转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妈妈扶住门框停下了脚步。“晚饭没有吃，饿不饿？”
小天月摇了摇头，小声地说了声：“不饿。”
“那好，自己把台灯关了！”说完妈妈关上门，走了。
小天月迅速地将台灯关掉，愤愤地说道：“我才不希望有光呢！我喜欢这样的黑暗！”随后小天月抱紧了布娃娃，紧靠着墙坐在床上。
“布娃娃，你多么幸福呀！”小天月低声喃喃自语道。“你有我来疼你，有我来爱你，你不会感到孤独寂寞。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伤心地流眼泪。我就不一样了，”这时小天月鼻子一酸，眼泪便流了出来。“妈妈不爱我，爸爸不知道在哪里，同学们也都欺负我，那个我就要和他一起生活的爷爷还不知道怎么样待我呢！我虽然有你，可是你却不和我说话。我对你说了那么多的话，可是你却从来也不开口。你到底听见了没有？为什么一直到现在你还不开口说话呢？呜......”小天月低声哭泣起来。
过了一会儿，小天月将怀里的布娃娃轻轻地放到身边，双手抱膝，将下巴支在上面。
“表姐，你到哪里去了？他们都说你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难道你去了爸爸那里？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玩“死”这个游戏呢！你说过这个游戏可以使痛苦的人获得幸福，我现在就很痛苦啊！你怎么那么小气，自己获得了幸福之后就一声不响地走掉了？我怎么办？你说我以后一定会知道的，可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呀！表姐，你快回来吧！教我玩“死”这个游戏，让我摆脱内心的痛苦吧！表姐，你怎么还不回来！表姐......”
在一阵胡思乱想之后，小天月有些累了。她歪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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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第二天一大早，小天月便被妈妈叫醒。在迷迷糊糊中刷牙，洗脸之后，小天月坐在了餐桌旁，被妈妈催促着赶快吃饭。正当小天月将一大块面包塞进嘴里，并努力地咽下去的时候，姑父提着行李箱出现在了门口。他神色黯然，双眼无神。
妈妈一见姑父来了，便对小天月说：“算了，把剩下的包起来，带到路上再吃吧。你的包呢？”
小天月很费力地将嘴里的面包咽了下去，然后快速地拿起杯子喝了点水，这才回答道：“在我的房间里。”
“那你快去拿过来，桌上这些东西我会替你全部装进袋子里的。”说完这些，妈妈便走向姑父，与姑父谈起话来。
小天月跑回房间，一把抓起放在床上的背包。突然她又慢慢地将手里背包放下了，她的双眼紧盯着床头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的布娃娃。
“天月，你怎么还不过来？”妈妈疾声催促道。
“噢，我马上过去！”小天月不再犹豫了。她打开背包，将布娃娃塞了进去，然后有些吃力地背起它，向外走去。
“你在干什么呢？怎么这么慢！”妈妈埋怨道。同时将一个塑料袋递给小天月。“给，这个在路上吃。”
小天月顺从地接了过来。妈妈转向姑父说：“好了，你们该出发了，”姑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到了车站，妈妈低下头对小天月说：“到了那里一定要听话，别让人家说我的孩子没有教养！听见了吗？”
小天月点点头。但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铁路旁的一只干瘪的小鸟的尸体。
“路上就要你多加费心了。”妈妈对姑父说，“我有事得先走了，希望这孩子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姑父仍然面无表情，他的声音有些苍老和嘶哑。“没关系的，你回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这孩子的。”
妈妈走后不久，一列火车便在站台前停了下来。小天月好奇地盯着这个绿色的大怪物，心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就在这时，火车的门打开了，姑父走了进去，小天月也急忙跟在姑父后边进去了。
小天月在火车里兴奋得又蹦又跳。姑父见状，大声呵斥道：“乱跑什么！赶快坐下来！”小天月只好悻悻地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心里十分沮丧。
姑父坐在小天月旁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望向窗外，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小天月在座位上动来动去，激动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姑父，表姐去哪儿了？他是不是和爸爸一样去了很远的地方？”小天月突然问道。她那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着期望、
姑父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他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小天月说道：“安静点，小东西！这一路上不要再和我说话了！”
小天月被姑父的凶恶表情吓坏了，她默默地低下头，眼泪不由地淌了下来，她嗫嚅道：“可是......可是......表姐她还没有告诉我‘死’应该怎么玩呢！”
姑父似乎没有看见，没有听见这一切。他只是又扭转头去，神色黯然地望向窗外。
到了中午（应该是小天月所认为的中午，她是以是否饥饿来确定时间的），火车在一个站口停了下来。小天月紧紧地跟在姑父身后出了火车。
“哎呀！”一下火车，小天月就兴奋地大叫起来，“简直跟梦里的一模一样！这草，这花，这鸟声......”
“快点走，别再磨磨蹭蹭的了！小东西！”走在前面的姑父大声呵斥道。
小天月只好紧跑几步，跟在姑父身后。姑父虽然提着那么大的行李箱，却走得出奇的快。小天月走一会儿，就得小跑几步。不一会儿，小天月便累得气喘吁吁了。
“姑......姑父,我累了!"小天月一面喘着气,一面擦着脸上的泪水.她的小脸儿红扑扑的.
“别再装了！小东西！快点走！”姑父说完又大步向前走去。
“我真的累了嘛！”小天月咕哝着，但她又不敢停下来，只好在姑父身后很远的距离慢慢地挪动着脚步。
好在不久之后，姑父在一座小屋前停了下来。他放下行李箱，转过身来一脸不耐烦地冲着小天月喊道：“快点儿，小东西！你怎么那么慢！”说完，姑父便转身敲起了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小天月看见一个老人出现在姑父面前。老人脸上布满了皱纹，花白的头发，短小的花白胡须。在与姑父交谈的过程中，老人脸上始终带着一种和蔼可亲的微笑。
在与老人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之后，姑父转过身冲小天月喊道：“你怎么还在那儿？赶快过来呀！”
“这孩子一定是累坏了！”老人说完，便小跑到小天月的面前。他蹲下身子，枯瘦的双手轻轻地拍了拍小天月红扑扑的脸蛋儿，心疼地说：“孩子，累坏了吧？”
小天月点了点头，同时蹲下身去揉了揉发疼得脚踝。
“来吧，孩子！让爷爷来抱着你！”爷爷轻轻抱起小天月，向姑父走去。
爷爷？这个人就是我的爷爷？小天月想道。啊！爷爷真好！连妈妈都没有这么温暖地抱过我，这么地心疼我。原来有个爷爷还是很不错的嘛！
爷爷抱着小天月走到姑父跟前，对姑父说道：“放心吧！这孩子就交给我吧！”
姑父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那就好。这样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这孩子就先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到时候我回来接她的。”
“那好，再见！”爷爷仍然一脸微笑地说。
“再见！”说完，姑父又重新提起那个行李箱，转身急匆匆地走掉了。
“自私冷酷的家伙！”爷爷对着姑父远去的背影愤愤地骂了一句，然后笑眯眯地对着怀里的小天月说：“好孩子，咱们进去吧！你一定累坏了，也饿坏了。你先休息一下，爷爷来给你做饭。”
爷爷将小天月抱进屋，轻轻地放在一张小床上。小床柔软而又温暖，小天月躺在上面觉得舒服极了。
“好孩子，先睡一会儿，等午饭好了，爷爷再来叫你。”爷爷对着小天月笑了笑，然后离开了。
四
这就是爷爷？小天月看着爷爷微驼的后背想道。我还以为爷爷会像妈妈他们那样对我冷冰冰的呢！看来我在这里的生活将会很快乐喽！表姐呀！看来我不需要玩“死”这个游戏也能幸福嘛！不想那么多了，我要美美的睡上一觉了！
小天月确实累坏了，刚一闭上眼睛，她就沉沉地睡着了。爷爷做好午饭后，便来到床边。看着小天月酣睡的模样，爷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命真苦呀！她在那边一定受了不少罪，流了不少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够撑得过来呢？”说着两行浑浊的老泪便不由得流了出来。
这时小天月醒了过来，她痛痛快快地伸了一个懒腰，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爷爷见状，赶忙将眼角的泪水擦去。小天月发现了这一动作，觉得它十分的熟悉。随后她大声地喊了起来：“爷爷，您怎么哭了？”
爷爷笑着说：“爷爷没有哭，只是沙子进入了爷爷的眼睛，在里面挠痒痒呢！”
“挠痒痒？”小天月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话，觉得很是新鲜。“然后就流出眼泪了？”
“是的。”爷爷笑着回答道。“小天月，饭已经做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哦，好的！”小天月高兴地大叫起来，“我还真有点饿了呢！”
爷爷把小天月从床上抱了起来。小天月看着爷爷那仍有些潮湿的眼睛，慢慢地说：“爷爷，在您的怀里好温暖呀！”
听了这话，爷爷的身体突然一阵颤抖，双眼不觉又有些潮湿了。随后爷爷又像是在对小天月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好久没有人这么说过了，第一次是谁这么说的呢？噢，想起来了，是蓝月啊！”
蓝月？小天月愣了一下。蓝月正是表姐的名字。难道表姐曾经也到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么爷爷也许知道“死”这个游戏怎么玩喽？
“爷爷，表姐也来过这里？”小天月问。
“是啊！”爷爷点点头，“那个时候她像你这么大，很淘气，但也很乖，有时候还能帮爷爷干活呢！可惜......这么好的孩子......”
“爷爷，表姐去哪儿了？他们都说表姐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是她还没有告诉我‘死’怎么玩呢？”
“‘死’……怎么玩?”爷爷惊奇地看着小天月。
“是啊！”小天月不明白爷爷为什么会表现出惊讶的神情。“表姐说过‘死’是一种能够使痛苦的人摆脱痛苦而获得幸福的东西。”
爷爷慢慢地将小天月放在饭桌旁的一张椅子上，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啊！看来这孩子在那边一定受了不少苦，这群自私冷酷的家伙！”
小天月不明白爷爷为什么会生气。她想起了自己要问的问题，便对爷爷说：“爷爷，您知道‘死’怎么玩吗？”
爷爷轻轻地抚摸着小天月稀疏而又发黄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孩子，这个以后你一定会知道的。好了，先吃饭吧。”
“怎么和表姐说的一样呢？”小天月想道。
休息过的小天月胃口非常好，吃了不少东西。吃过饭后，爷爷对小天月说：“小天月啊，爷爷带你出去转转，看看着乡村的风景，怎么样？”
“好啊，好啊！”小天月高兴地喊道，“这儿有很多小鸟吗？这儿有漂亮的花儿吗？可以随便采摘吗？......”小天月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
爷爷只是笑着说：“你看了就会知道的。”
突然小天月神色黯然地低下了头，吞吞吐吐地说：“可......可是妈妈说这个地方很脏,还有很多虫子爬来爬去的......”
爷爷听了这话并没有生气。他对小天月说：“好孩子，有些事情只听别人说的并不一定对，要自己亲眼见到才会知道别人说的是对的还是不对。”
小天月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我懂了。那咱们就走吧。”
“哎呀！真美呀！”小天月看到眼前的景色不由得喊道。“和梦里的一模一样呢！当时我就在这片草地上跑呀跳呀的，可快乐了！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爷爷有些疑惑地问道。
小天月有些难过，”要不是天上的棉花糖变成了妈妈那可怕的脸，我还会梦见更多好玩的呢！”
爷爷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小天月说：“看来那边的人给你的心灵带来了很大的阴影啊！”
小天月抬起头，瞪大了双眼盯着爷爷。爷爷的话倒是全部听在耳朵里了，可是这话的意思小天月却有些不大明白。
五
爷爷拉着小天月走进树林里。阳光透过繁密枝叶的缝隙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可爱的似乎是在跳跃着的光斑，欢快的鸟儿在枝头上载歌载舞。小天月深吸着着清新的空气，看着眼前这美丽的景色，她不由得松开了爷爷的手，兴奋地跑了起来。她边跑边哼着自己也不太清楚的曲调。爷爷看着小天月欢快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突然小天月在一棵树前停了下来，她把身体贴近那棵树，目不转睛地盯着树上的什么东西。
“爷爷，爷爷！快来看！这上面有字，但是我不认识它们！”小天月招手喊道。
爷爷听了这话，快步走上前去。小天月向后退了几步，离开那棵树，以便爷爷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那上面的字。
爷爷凑上前去，在看了那上面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后，他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口中喃喃道：“蓝月，蓝月......这是蓝月刻的呀!”
表姐刻的？小天月好奇地趴在树上，仔仔细细地把那些字又看了一遍，还是不认识。
“爷爷，表姐刻的是什么呀？”小天月放弃了徒劳的努力，向爷爷问道。
爷爷望向虚空，好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他的眼睛有些潮润了。听了小天月的话，他仍然望着虚空，仿佛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她刻的是：‘我很幸福，我很快乐’。”
“‘我很幸福，我很快乐’……”小天月重复道。
“爷爷，我也可以在上面刻字吗？”过了一会儿，小天月抬起头来问道。
“好孩子，你怎么刻呀？”爷爷蹲下身，笑着对小天月说，“你又不认识字！”
“我可以照着表姐的字刻呀！”
“你怎么能刻和表姐一样的字呢？”
“因为我现在也很幸福，很快乐呀！”小天月歪着脑袋，一字一顿地说。
爷爷不再说什么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来爷爷帮你刻！”
“就在这些字的旁边！”
“好！就在这些字的旁边！”
爷爷很认真地在树上刻着字，小天月在一旁注视着爷爷手里的小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很幸福，我很快乐……”
刻完后，爷爷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木屑，然后用一种忧郁的目光注视着树上的那两行字。突然，他的手抖动了起来，手里的小刀到无声地掉落到草地上。他看着在一旁兴高采烈的正半歪着脑袋一字一顿地读着树上的字的小天月，不由得微叹了一口气。
这一切都和蓝月在这儿的时候一模一样啊！小天月会不会成为另一个蓝月？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爷爷感觉有点冷了。树叶微微地抖动着，发出哀凄的曲调，日光业已昏黄，无言地投射在大地上，一老一小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