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行

       夫妻俩一见到土坑里耳朵吊在小树上的儿子牛牛，疯了一样扑上前去，生怕蒸发了似的，紧紧抱定，痛哭失声：牛牛，你还活着！

    金乌西坠，百鸟归林。卧狗台村村民牛二对放学回家的儿子牛牛说，你妈俺俩要到镇上去上夜班，天亮才能回来。谁喊也不要开门。近来偷牛贼猖獗，听说邻村已丢了好几头牛都没有破案。你睡觉警醒点儿，千万别让偷牛贼钻了空子。

    牛牛答应一声：“知道了”，就赶快去写作业。

翌日晨，夫妻俩下班归，老远就发现自家牛屋的后墙上被人掏了一个大窟窿，嚇得面如土色，一种不祥的预感直袭心头。奔到房前一看，黄牛还在吃草，儿子牛牛却不见了。问便左邻右舍，全然不知。洞外现点点血迹，难道牛牛遇到了什么不测？想起最近电视上有关偷卖人体器官的传闻，夫妻俩慌了神，忙拨打了110。

片刻工夫，警车呼啸而至。经现场勘查追踪发现，血迹在颍河北岸水边消失，河边遗有牛牛的球鞋一双。啊，儿子被人害了？牛二夫妻指天划地，哭得死去活来。人命关天，警察立刻调集警力，马不停蹄，分段在河里打捞了很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为了尽快破案，在既无血迹可循警犬又失去追踪方位的情况下，警察又扩大了侦破范围，亲朋好友也四出相帮打探寻觅。时近半晌，传回消息，在颖河南岸三里岗村，有人发现牛牛端坐在一个小土坑里，一只耳朵吊在一棵小树上，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一个方向。见儿子毫发未损，夫妻俩喜极而泣。

原来，牛牛写完了作业，又往牛槽里添了点儿草料，就收拾安寝。夜，寂静而安详，时而有微风吹过，呜呜作响，似怨妇诉屈。听着黄牛悠然自得的咀嚼声和蛐蛐不食人间忧愁开心的唱和声，牛牛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朦胧中，似有异样的音响钻入耳膜。是风？不对。是老鼠？不像。侧耳细听，宛如重物击在墙上，时断时续，沉闷而诡秘。啊，是有人来偷牛吧？牛牛警觉起来。爸爸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真的有人来偷牛，我一个七岁小孩将如之奈何？不行，我得提放着点儿。行成于思，立刻，黑灯瞎火摸来一把菜刀，藏于枕下。还未躺稳，随之又暗自乐了：嘿，真笨，牛那么一庞然大物，不弄开门该怎么偷？摸摸门，上的好好地；看看牛，打着响鼻儿还在吃草。杞人忧天，咸吃萝卜淡操心，明天还要上学，我还是到梦中去走一遭吧！

昏昏沉沉，恍然如梦，忽听一声闷响，牛牛吓了一跳，揉揉眼睛，轻轻爬起，借着夜色，定睛一看，噫，后面墙上掉下了一块砖，墙上隐隐约约透进一到微弱的亮光，有凉风从洞口吹进来。他缓过神来，这是盗贼用老鼠打洞发来偷牛呢！他打了一个激灵，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刚想往外跑，忽然又忍住了。他怕被盗贼发现，狗急跳墙，杀人灭口。怎么办呢？他急得团团转，蓦地，喜羊羊战胜大灰狼，小蚊子打败大狮子的念想浮上心头。他定了定神，苦思良久，终于拿定主意。于是，捉刀在手，也不开灯，不声不响，闪立一旁，密切注视着墙上的砖被一块一块地挖掉。洞口越来越大，他的心也越跳越厉害。当又有两块砖被剥离墙体的时候，他看到有一只胳膊伸进来，投石问路般地挥了挥。牛牛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当洞口再大一点儿的时候，他看到有一条腿斜插进来。他仍一动不动，不予理睬。确信屋内无人，盗贼加快了动作。当洞口大到足以能容下一个人体的时候，他看到有一颗圆硕的肉球塞了进来，肉球上两个会动的东西发出阴森森的亮光。他瞅准机会，大吼一声，一刀砍去。冷不防遭此一击，盗贼连惊带疼，一声怪叫，抽身便逃。

牛牛钻洞出屋，不敢声张，想起老师说的为农不易，盗杀耕牛，无异鹭鸶腿上啃筋，决不能让他逃脱法网。为了揪住盗贼的尾巴，牛牛悄悄尾随其后。追到颍河水边，见盗贼过了河。牛牛不识河水深浅，不敢贸然涉过，又恐盗贼匿迹，警察叔叔不好抓贼，就飞跑回家，拿来爸爸给自己买回的游泳圈，强渡过河？但那里还有盗贼的影子？牛牛明白，头部有伤的盗贼一定会找一个僻静的诊所去包扎，然后远遁。牛牛不傻，他专拣有亮光的地方去找。一连找了两个村子，最终发现盗贼在一家诊所包扎好伤口后又藏身到了三里岗村一农家小院。牛牛怕盗贼再次潜逃，就隐身在不远处树林后的一个土坑里。当困乏睡意来袭，想起老师讲的“头悬梁，锥刺骨”的小故事，但自己头发太短，于是就把自己的耳朵吊在坑旁一棵小树上……

猖獗一时的偷牛大盗落入法网的消息堵不住长着顺风耳的媒体记者的耳朵，当他们“长枪短炮”围定牛牛问他当时最想说的是什么话时，牛牛脱口而出：“我饿了，想让奶奶带我到镇上去喝一碗胡辣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