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

苦   作者：刘厚勤       年前腊月二十八，朋友相约小聚。大家推杯换盏间，喜洋洋，乐融融，说过年开心的话题，讲能笑出眼泪的笑话，年的味道真不差。哈哈……   　　一旁年长的老王孤家寡人般，一直沉默的低头喝酒夹菜，偶尔应着朋友的酒，苦瓜似的脸，不带半丝笑意。其实老王并不老，刚过五十的年纪，不是说青春六十才开始吗？叫他老王，是因为他年长几岁，也是朋友们对他出于尊敬的一种叫法，习惯了，他倒挺乐意这种称呼。   　　 “咋的了？奇了怪了！老王以前不这样啊，不会没啥事吧？”我隐隐觉得老王有点异常。   　　 “来来来，老王哥，我敬你一杯，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全家幸福，一切都好。哈哈……先喝为敬，干了啊。”一个朋友绕过来特意给他敬酒。“好好，我喝，我干了。谢谢你呀兄弟，苦呀！”说着话，老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老王频频揩着眼睛，清晰可见已泪眼朦胧。一句“苦”呀！是酒苦吗？还是……？是眼里溢出的泪毫无顾忌，折射出老王心里的苦辣酸甜。   　　七年前，独生女儿结婚不久怀孕了。一家人欢喜之余，却迎来了老王的“单身”生涯。心疼女儿的老婆远去都市照顾女儿，伺候完女儿生产，说好的外孙满月回家。谁知随着外孙的呱呱坠地，女儿离不开娘了，权衡再三，老婆决定留下……   　　说好等外孙一岁时就回家，可爱美的女儿为了保持体形，早早的给孩子断了奶。喝奶粉的孩子，习惯了外婆喂养，一说离开想回家，孩子哭叫不忍，女儿抹泪相挽。   　　孰料，这一去就是七年呀！逢年过节也不回，女儿总是电话相劝，让老王去她那过年。是担忧女儿的房子小？还是舍不了家里的暖？老王每次都委婉推脱了。在多少个唉声叹气里，在女儿女婿电话拜年里，自己孤身过年，风里雨里的煎熬，虽然早已适应了“单身”的生活，一日三餐尚且能兑活，可除了每年去看女儿几次，那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家不像家的一个人过着，能没点苦酸？平日里也就罢了，可大过年的，咋也不回？这几年春节里，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声响，闻着邻居家飘来的饺子香，老王心里不是滋味呀！   　　“谁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我欠了谁呀！咋老了，老了，老出个这般境况。唉……”又喝下半杯酒，老王显然已有了几分醉意。   　　“不是说今年回家过年吗？外孙都六岁上学了，这不都腊月二十八了，还没定下回不回家？啊啊……纠结绕身心，郁闷呀！”老王像个局外人，没去理会离开座位，转着圈互相敬酒的朋友，大家也好像不忍打扰有心思的老王，任由老王自言自语着抽着闷烟，吐着或大或小的烟圈。   　　“会不会外孙上小学了，女儿工作忙，来回上学要接送，更离不开老婆子啦！不想，不想，不想了……希望愈大，失望也就愈大！”老王自己喝了口酒，想拉回这种徒劳还伤感的思绪。“让念归于零，准备些年货吧！还不信谁离了谁不能过，七年了，我看女儿十几趟，再忙也该回趟家呀!”可愈是极力控制自己不再去想这个荒草一样的话题，思绪却愈是风一般的吹进他的脑海。“回不回，电话也能给个准话呀！明天都腊月二十九啦，说好的该到家了。”没人相劝，老王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一气就干了。   　　老王没喝多吧，在和谁说话呀！老王真的喝多了，而且是喝醉了。朋友叫了辆出租车，扶着老王送到家。家里是挺乱遭，茶几上几个干裂的馒头，像张开的嘴巴要说话；还有一张纸上老王重复写了多次女儿的电话号码；暖瓶的半壶水已没有一丝热气；空空的冰箱里零落的三根黄瓜和几个西红柿已经焉吧了；走进厨房想用煤气给老王烧点开水夜里喝，不知啥时没了气，然不着火；还有锅里吃剩的方便……   　　鼻子一酸，差点泪落下。女儿啊，孩子呀！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长大，容易吗？年都不回，家还有你的老爸呢！是的，有母亲照顾，快乐了你的小家，可你知道七年了，你妈不回家，这哪里还像个家？你忙，你累，孩子小，都是实情。可你想过你的老爸，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咋过来的吗？   　　掏出电话编信息，没有一句客气话，输了茶几上老王女儿的电话号码.      “老弟呀！哈哈……你嫂子和闺女一家回来过年啦！对，对，刚到。连过年的饺子都带来了！我请客，我请客，那天一定来家聚聚，该热闹闹了……是得庆祝庆祝……”腊月二十九晚上我接到老王一个开心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