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_关于借钱的散文

　　我到部队随军后就住在红瓦房里。红瓦房是老公所在部队特殊的存在。因为部队先后建了几栋家属楼，破旧的瓦房就被逐渐替换下来，被拆得只剩下两排。有几个在部队工作的工人带家属住着，军官家属一般都搬到楼上去住了。我去时楼上住户爆满，所以就只好住在红瓦房里。我有两户职工邻居，隔壁是老林家，再往西是老张家。他们平时安安静静的，也算相安无事。时间长了我才发现，他们两家最近关系很不好，听说是因为借钱产生的矛盾。   　　老林原来在部队炸药厂上班，炸药厂关闭后成了自由职业者，卖青菜为生，两个孩子一个上班，一个上大学，经济紧张，时常向老邻居老张家借钱。听说借了老不还，老张就生气了，批评老婆李阿姨，让她以后不要借钱给老林家。李阿姨很委屈，等老林媳妇再来借钱时，她说：“先把以前借的还了吧。你们老借钱，借了又不及时还，我们不是慈善家，为什么老借给你们？”   　　老林媳妇一听就生气了：“我家不就欠了一千块吗？又不会不还了。你先借一千，赶明儿我连同那一千一起还给你们。”   　　李阿姨觉得都是老邻居了，不借怕得罪她，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借出去一千。结果老张下班后生气了，不依不饶，让她去要回来，从此后再不行来往。李阿姨没办法，赶上门去要账，结果两家吵起来了。先是两个老太太互相骂，后来两个老头对骂，然后四个老人厮打在一起。老林用石头砸破了老张的秃脑壳，老张打肿了老林的眼睛。两个老头都说自己伤势严重，都去住院。两家的儿子都回家来告对方人身伤害。   　　不但部队抽专人调查，警方还介入调查，影响很不好。这下惹怒了领导们。他们紧急开会，在会上把所有职工都批评了一通。平日里无关紧要的小毛病也成了大毛病，被领导抓住小辫子狠狠处理了。还警告在医院住院的老张和老林，如果放任家属闹事，两个人都开除，吊销职工津贴，从部队大院搬走。
    　　两个老头都吓坏了，当天就办了出院手续。但两家临墙而居，不敢明着打架，就暗中斗气。李阿姨多次到我家来说老林媳妇的坏话，让我小心他们家人，说他们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她刚走，老林媳妇也来了，把李阿姨一家骂得很难听。两个老太太都拉拢我，让我相信她们才是被害者。我笑着说：“你们的事自己解决吧，有问题给领导反映。我一个家属，实在无能为力。”   　　老林媳妇说：“你老公是科长，让他帮我们说句公道话。”   　　我委婉拒绝了。   　　老公回来后，知道她们两个阿姨都来找我，就把我说了一顿，让我不要和他们结交。我想着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能不结交呢？过后她们再来找我评理，我委婉回绝了。这下倒是清静了好多。   　　老林家和老张家闹臭后，经常来找我借钱，每次也不多借，五百六百的，话说的哀哀怨怨可怜巴巴。我不忍心，就偷偷借给他们。他们也倒是过些时候就还，老公一直没发现。   　　后来，李阿姨忽然中风了，歪嘴斜眼的，连路都走不好了。这下老林媳妇高兴了，天天乐呵呵的，逢人就说：“看见了吗？坏人有坏报，连钱都不借的女人，心狠，老天爷惩罚她呢！哈哈……”   　　我听了心惊胆寒，逐渐疏远了他们。后来家属楼腾出房子，我们就搬走了。新家离红瓦房也不远。两个阿姨都不好意思去找我玩，说是怕弄脏了家里的地板。后来看见已经办了退休的老林正办户口迁移手续。他说自己老了，叶落归根要回老家了。他还说，在这里和老张家住的别扭。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很伤感。他在这里工作生活了四十多年，要搬走肯定心里不舒服。   　　我善解人意地说着安慰话。老林嘴唇嗫嚅着，艰难地说道：“小朱啊，我……你能不能借我一千块钱？我实在没地方借了！”   　　我的脑袋懵的一声，本能地想说没钱，但看见他苍老憔悴的容颜，饱经风霜的神态，可怜巴巴的样子，我还是说：“你等等，我回家拿钱。”   　　老林家彻底搬走了，没提还钱的事。老公自嘲地说：“哈哈，权当你花钱买个教训。”   　　后来李阿姨知道了，在路上见了我，口齿不清地说：“小朱啊，劝你多少回了，你怎么不改？他家人还是人吗？”   　　我苦涩地笑笑。唉，一千块就当邻居间的情分了。   　　三年后，老公转业了，我们忙着整理行李，我嘴里还自嘲着：“这回走了，借给老林家的钱彻底打水漂喽。”   　　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道：“小朱，开门，我来还钱了。”   　　我凄凉的心顿时一阵温暖，慌忙跑去开门。老林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样子苍老了许多。他背着包，仿佛刚下车的样子，笑着说：“哎呀，听说你家转业要走了，我也不会寄钱，就慌忙跑回来给你还钱了。谢谢你啦小朱！”   　　我的眼泪禁不住涌出来。因为从他老家南通到部队一千多里路，回来只为了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