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拾零

　　清早起来，天阴暗着。人置身其间，犹如婴儿待在母亲的子宫里。这种格外舒适的感觉是由于前些天里一天又一天地饱受烈日暴晒的缘故。而这良好的天气主要是昨天下午下了一场雷阵雨。这会儿，沁凉的风贴着肌肤滑一下就不见了；仿佛美味不可多用，只送给你尝一尝。眼睛因为适应，因此可以很随意地把目光往前面，往某处，往天上擦一下，或者静静地搁一会儿. 　　 　　从家中出来去车站，要经过一片树林子。树林子里，空气清新湿润，树木花草散发着淡淡的气息，鸟儿发出亲切的鸣叫。似乎一切都在感谢昨天的那一场雨，因为它，人缓了一口气，万物松了一口气，仿佛天和地都减缓了一些轮回旋转的速度。 　　 　　六点钟搭上了去武汉的车子。 　　 　　车子开得快，半小时后到了铁山检查站。跟有的时候比，停留耽搁的时间不长。从铁山出来，汽车开到了一处地势颇高的公路上，不由得透过玻璃窗子向外瞭望：天色比先前亮了。抬头看天，原先阴暗的天空上，不知什么时候，一朵挨一朵地布满了灰色的云。云的颜色比灰色深，比原先天空的“阴暗”浅；而云朵与云朵之间的空隙比灰色浅，显出白来。我有点遗憾没有亲睹刚刚发生在天上的这一场演变。我便开始用心观察起来。车子在行进中。我好半响盯着天，没有收回目光。云还是那个样子，那个颜色。我终于看到东边天里，在地平线上面，那仿佛一块长长的灰布上面，出现了一抹儿又一抹儿暗红，仿佛沙里藏着金子，偶尔露出那么一点点 　　 　　过了一些时候，汽车到了鄂州地界，马上就要上武黄高速了。当我再次把目光移向天空，发现天上原先一朵挨一朵的云变得淡薄了，相互拈着。云朵还在变淡、变薄。眨睛工夫，云朵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比先前的灰白要白净得多的天空。这时候，太阳还没有出来。而且，东边天上，那条长长的灰布，在靠近地平线的地方竟然变成乌青乌青的了。
  　　 　　天色渐渐变得明亮了。在天边那一长绺乌青上面出现了一道红的；并且渐渐地从害羞的红晕变成光滑的；刹那间，变成了一道明丽的霞光，闪耀着光芒。这会儿，太阳还被云蒙着。但我知道，太阳已经从云的薄弱处杀开了一条出路。我一下子懂得了它的智慧。我在心中为它欢呼。我期待着太阳最终战胜乌云。 　　 　　不久，在一团光怪陆离的乌云后面，出现了太阳的影像，圆的，红的，却看不全面，看不完整。太阳的脸被那些狰狞的云别有用心地涂抹得不成样子。我气愤极了，禁不住在心中咒骂：看你们还能得意多久！ 　　 　　太阳踩住一块云，站到了另一块更大的云的头上了。太阳露出了笑脸。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才刚刚一会儿太阳又不见了。又被乌云捂住了。但我宁可相信这次太阳不是被乌云捂住了，而是它有意退隐了。也许它认为还没到它走上天空的时刻。 　　 　　事实很快证明了我的臆想。这时候，天和地都在往亮里变，越变越亮堂。瞬间天地之间弥满了一层薄薄的霞光。放眼望去，流水变得清秀了，树林子变得亮丽了。村庄、屋宇跟刚画出来的一样，连居存在天地之间的空气仿佛醒了，活了，明白晓畅地挥洒，流淌。——至此，我还没有看到太阳，但我已经看见了太阳的力量，太阳的影响！我知道此刻太阳正隐身在一个秘密处所，运筹帷幄，指挥着千军万马向乌云发起了一场决定最后胜利的大决战。 　　 　　这段时间给人的感觉是太阳在“发内功”，力量不断增强，继续增强，再增强！ 　　 　　灰白的天空彻底亮了，艳丽的霞光占领了天空的每一个角落。 　　 　　太阳升上了来。 　　 　　举世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