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兄弟
勇是兄,强是弟,兄比弟大一岁,其实也就大几个月,二人是同一爷爷下的嫡系血亲。
俩人同生长在偏远的贫困山村——吕村,同住在吕家老台门,勇家在东头,强家在西首。从小俩人就是一对同进同出的好兄弟。俩人都长得很英俊,在村里也算是出类拔萃,只是勇皮肤白些,勇皮肤稍黑,村里人也有人称他俩为黑白兄弟。
勇有个弟弟在镇上读初中,强有个在重点中学念初中的妹妹。兄弟俩高中毕业都没参加高考,二人心里都明白即使考上大学家里也供不起。高中刚毕业二人便相约,跟随临村人去外地打工挣钱,供弟弟妹妹完成学业。
二年后俩人不约而同回村过春节,并在村头俩人又碰到了一起。勇是开着小桥车回来的,身披高档皮大衣,脖子上挂着筷子般粗的金项链,一付十足的老板派头。而强则是乘公共汽车回来的,强抡着大包小包刚从公共汽车跳下车,正好看到从小桥车里钻出来的勇。勇刁着香烟刚跨出车门,大人小孩便潮涌般包围上去,问长问短,勇潇洒地从口袋中掏出一盒中华牌香烟一支支地递给乡亲们......看到这,强两眼发直,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露出失落的苦笑。
强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见过父母后,强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取出自已打工集攒了8000元交给父亲,心想加上去年寄回家的2000元在村里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吧!然而父亲并没有出现惊喜之色,父亲随手接过钱,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哦,去歇着吧!”随手把钱抛桌上,便一人坐在小板凳上使劲地抽起闷烟来。父亲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强从父亲的表情上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妹从房内撺出来,小妹长得更加水灵了,强赶忙取出给小妹买的新衣,小妹高兴地回房内试衣去了,强总算露出了一丝的欣慰。
晚上妈妈悄悄对强说,听说你勇哥是在各地开了好多家贸易公司,工作很轻松,但很赚钱。你勇哥一年来不但自己买了小桥车,还给家里寄了好多钱,家里买了冰箱、洗衣机,还有大彩电,他弟在学校也穿名牌,出手大方。据说勇经常出入高档酒店饭店,还在城里买了房,阔气得很。村干部和亲戚们都来找他,希望在他公司里谋个差使,能多挣些钱。但他好象一个都没答应,也不愿说公司的具体地址,说是公司会经常变动,大概怕大家找上公司,神密得很呢!
强叹了口气,说:“勇哥和我刚出去时在一起打工,后来勇哥和别人合伙开公司去了,我觉自己不是开公司的料,没跟着去,后来虽有联系,但具体在做什么生意他也不愿说,我也没追问,没想到......”话音未落,父亲便没好气地斥责道:“你和勇是兄弟,村里人都在看着,同样出去打工争钱,你怎么就比不上人家呢?”强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白天,强拼命帮父母干农活、做家务。强从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和父亲阴沉的脸色中感到了明显的压力,妹妹虽没说什么,但和勇的弟弟比,强也觉得很内疚。
晚上,强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觉。几天后强打定主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让父亲和村里人刮目相看。思量再三,强决定先跟勇哥好好干,练好本领,在赚到“本钱”后再自立门户,好好干一场。
经过好多天的死緾硬磨,勇终于答应了强的要求,决定带强一起挣大钱,条件是强不能对外透露风声和具体业务内容,强爽快地答应了。
春节刚过,强就迫不及待地跟着勇出去跑生意啦。
两个月后,强就给家里寄来了八千元,强的父母脸上终于挂满了笑容。以后几乎每个月都能收到一万元左右的钱。强的家里也买了冰箱、电视机和彩电,还向村里批了二间宅基地,很快就平整了地面砌好石基,准备来年开春盖二间新房,全家人喜气洋洋,强的父亲在村里人面前赚足了脸面,都夸他生了个好儿子。
突然有一天,强的父亲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电话中强告诉父亲说要做笔大生意,资金紧缺,叫父亲把没用完的钱寄给他。强平时从不给父亲打电话,父亲没多问,也没多想,就把剩余的八万元钱寄了过去。之后再也没收到过强寄来的钱,强的父亲没多想,也没去问,他十分信任自己的儿子,可能儿子做大生意资金紧张吧。
直到有一天,不知哪里传来消息说:勇和强在全国各地以开公司为名,大肆虚开和买卖增值税专用发票,强已被公安机关刑拘,正等待法院判决;勇因虚开金额十分巨大,情节十分严重,所有财产已被查封,勇已畏罪潜逃,不知去向,公安机关正在追捕......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强的父亲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肯定不是真的,急忙找人打电话联系儿子,被告知手机已关机。强的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母亲急得生病卧床不起,妹妹期末考试也受到了严重影响,考试成绩从以前稳坐全校前三一下子跌出了前十。
勇的父亲得知这消息要晚些。听到这消息后,勇的父亲血压飙升从楼上滚到楼下,经医院全力抢救保住了性命,但完全变了一个人:右脸下垂,嘴角不停流口水,话已说不清楚,右边身体完全无法动弹。据说是中风引起的半边瘫痪,他的下半世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大年三十傍晚,强的父亲到村头转悠,其实强的父亲心里知道是在等儿子回来。这段时间强的父亲每天傍晚都会来村头,正好强家新批的宒基地也在村头大操场边上,他怎么也不相信村里的传言,希望儿子回来作个交待。这天强的父亲双膝蹬在砌好地基上,和以往一样低头拚命抽烟。这时,女儿眼泪汪汪,手中举着一封信飞奔过来,哭泣着说:“爸,哥真的出事了!”强的父亲猛然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瞪着女儿,心中的希望彻底破碎了。信很简短,信尾也没具日期。信是这样写的:
“爸爸、妈妈:
不孝儿子春节无法回家团聚了,您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儿子在外虚开增值税发票犯了法,由于积极配合税务机关挽回国家损失,从轻判了五年。我一定认真改造,争取早日释放。
爸爸妈妈,请你们自己多保重身体!
请转告妹妹,一定努力考上重点大学!
我真后悔,当初要是老老实实打工挣钱,不跟勇哥出来梦想发财就好了,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不孝儿子强叩首”
听女儿念完信,强的父亲老泪纵横,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为什么呀,究竟为什么呀,我为什么要逼儿子跟勇比呀?”
从此,村头多了一个衣衫不正、自言自语的佗背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