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的琼花与玉

听说昆山亭林公园的琼花又开了，忍不住又去那里的“琼花节”上观赏了一回。唐宋间很多文人都吟咏过扬州后土祠的琼花，曾经去看过位于扬州文昌中路的北侧，建于西汉成帝元延二年的琼花观。琼花观古称蕃釐观，原来就是供奉主管万物生长的后土神的后土祠，清阮元根据古文献记载，画的一幅《琼花真本图》，就刻在琼花台旁。
　　文献中的琼花洁白如玉，风姿绰约，格外清秀澹雅。宋朝的张问在《琼花赋》中描述它是：“俪靓容于茉莉，笑玫瑰于尘凡，惟水仙可并其幽閒，而江梅似同其清淑。”风姿独特的琼花，有着种种富有传奇浪漫色彩的传说，和迷人的逸闻逸事，博得了世人的厚爱和文人墨客的不绝讚赏。据说，优美潇洒的琼花的花形也与众不同，由八朵五瓣大花围成一周，环绕着中间那颗白色的珍珠似的小花，簇拥着一团蝴蝶似的花蕊，微风吹拂之下，轻轻摇曳，宛若蝴蝶戏珠；又似八仙起舞，仙姿绰约，令人为之神往。宋韩琦作诗称赞它是：“维扬一株花，四海无同类。”欧阳修做扬州太守时，又在花旁建“无双亭”，也强调了琼花的天下无双。《隋唐演义》中说隋炀帝开运河去扬州赏琼花，琼花却被冰雹摧毁了，随之而起的是各地的农民起义，因而有了“花死隋官灭”的说法，有记载说：北宋仁宗和南宋孝宗都曾把琼花移植到过御花园，但不是枯萎就是不开花，一旦送回又复茂如故了；金人又把琼花连根拔起掠去，幸而维扬太守对残根辛勤培育，才使琼花绝处逢生。到元世祖时，蒙古兵马攻破扬州，烧杀抢掠之后，琼花终于死去。这一系列神奇的传说，都使得琼花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现在看到的琼花，不管是在扬州瘦西湖的，还是昆山亭林公园里的，都已经变成了多处有生长的聚八仙，南宋郑兴裔经过实物比较在《琼花辨》中已经讲得很清楚：琼花与聚八仙有三个不同，“琼花大而瓣厚，其色澹黄；聚八仙花小而瓣薄，其色微青；琼花叶柔平莹泽，聚八仙叶粗而有芒；琼花蕊与花平，不结子而香，聚八仙蕊低于花，结子而不香。”但既然当年的琼花已经无法重现，就只好聊慰无奈了。所以龚自珍在此卜居，建“羽琌山馆”时，也只能把聚八仙视作了琼花了。他说：“丹宝琼花海岸旁，羽琌山似峚之阳。”芳香的琼花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始终享有崇高的地位，是因为其无双的独特品格。
　　如今，琼花的真身已经隐去，后人再也无法知道真正的琼花究竟是怎么样的了。但来到这裡，却意外地欣赏到了昆山洁白花朵一样，玲珑透彻的昆山玉，见到它，足以颠覆一向对于玉的一般认识。在这以前，这里才有的昆山玉，只是一种传说，也算是开了一回眼界。琼本来就是玉，陶渊明说：“丹木生何许，乃在峚山阳”，《山海经．西山经》里说： 峚山“……乃白玉之玉膏，黄帝并取峚山之玉华为种，种于锺山之阳，生长出瑾瑜之良玉，细密有光，……”这也是龚自珍喜欢这里，建“羽琌山馆”的一个理由。我猜想，也许他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对于琼花的精神，是可以移情到温润的昆山玉上去欣赏和感悟的吧。
原载香港《文汇报》2013年5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