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汤粉改变命运

老郑在刚进入知天命那年，灯泡 厂就进行改制，他被精简了下来，提前退了休。体弱多病的老伴没有能挺过炎热夏天，前两个月就走了。上面还要照顾进入耄耋之年的父母。眼看一家的主心骨没有依靠，他心里就着急上火。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郑，是个争强好胜之人，时不我待。可还能干点什么昵？想来想去，对，洪城米粉名满天下，自己出身在新丰米粉家乡，其它本事没有，做米粉可是高手，父母、儿子每周都要老郑做炒粉和汤粉吃，何不开一家小吃店呢？
　　
　　于是，他在离家不远的胡同里租赁一个小门面，开了一家米粉店，以经营各种米粉为主，兼做一些简单的炒菜，店主、厨师和服务员就他一人。开始营业起步艰难，后来街坊邻居对老郑深感同情，看他为人诚恳，价格公道且味道可口而经常光顾小店，生意逐渐有了一些改观，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一天上午9点多钟，他刚收拾打扫食客吃过早餐后的店铺，准备休息一会再工作，玻璃门忽然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女孩子，灰头土脸的，一眼就能看出是一个外出打工的乡下姑娘。女孩坐下来要了碗肉丝汤粉，看来是真饿了，悉悉索索不大一会儿就把粉吃光了。吃完后，女孩说，大叔，我身上的钱都花光了，如果你相信我，我过两天就过来还。如果不相信的话，我就把身份证押你这儿。
　　
　　这样吃白食的主儿偶尔也会遇到，老郑是个厚道人总是想，以和为贵，再说他一个人守着店铺，万一出现不测，连帮忙的都没有，就只好认倒霉。所以，每次他都是摆摆手让他们走人。想不到今天一个乡下女孩也敢这样吃霸王餐。他不由得仔细看了看女孩，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也不赖，尤其是那一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看见女孩诚实无助的眼光，经验告诉他，这个女孩子绝不是一个混混儿，一定是有什么难处了，于是便和蔼地说，算了，一碗粉能值几个钱？你走吧。说完，他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
　　
　　女孩愣住了，有些意外，但很快回过神来，起身抢过抹布说，大叔，我来帮你，这样我也心安了。女孩把小店的卫生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桌子和椅子、门窗都擦得锃亮。看着手脚麻利的女孩，老郑心中一动，说，刚好我这店里想找个帮手，你愿意在这儿做事吗？我暂时每个月给你1200元钱，包吃包住。
　　
　　女孩很高兴地说，好啊，我到城里来都找了一个星期的工作了，带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你能……女孩又有点犹豫地停住了话。老郑说，你需要我帮你点儿什么呢？女孩拿出了身份证，恳切地说，大叔，你能不能先预支我一个月的工资，我的弟弟还等着钱上学呢。老郑接过身份证，马上说，行。
　　
　　令老郑意想不到的是，洗去灰尘和一身疲惫的女孩就像出水芙蓉，非常清纯漂亮，说话的声音于脆利索，让人看了听了，别提多么熨帖舒心。城里人大都看惯了浓妆艳抹，听腻了嗲声嗲气，这种淳朴的气质真还不多见。于是，小店里平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更令老郑意外的是，女孩还会做很多腌菜，什么辣椒酱、咸萝卜干、腌豆角、腌白菜泡菜等，地道的农家口味。老郑又新增了小笼包、臭豆腐、烤羊肉串等风味小吃，这样一来，小店的生意日渐红火，成了小有名气的小吃店，好多人都慕名来吃。
　　
　　后来，老郑那个没有正式工作，好吃懒做的儿子也来店里帮忙，一来二去的，儿子不但人变勤快能干，而且跟女孩好上了。再后来，女孩成了老郑的儿媳妇。
　　
　　那年冬天，老郑骑着三轮车去买菜，被车撞了，进了急救室抢救，医生说有生命危险。女孩坐在走廊中哭成了泪人，她不停地对老公说，咱爸是个好人，你知道吗？当年要不是咱爸收留了我，我当时吃完那碗肉丝汤粉就准备到按摩店里做发廊小姐的，我不是不知道一旦进去，就意味着什么，但是当时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家里太需要钱了。母亲生病、弟弟上学都得花钱。是咱爸的那碗汤粉挽救了我，让我能清清白白地做人。
　　
　　辛运的是，老郑还是挺了过来，只不过再也不能打理小店了，小店全交给了儿媳妇，他时不时地也去店里转转。看着忙碌的儿媳妇，他很欣慰，也很满足。他感慨地想，当年，自己只知道一碗汤粉也不过供饥饿的人以温饱而已，从没有料到，给予这碗米粉的小小善良竟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2023年8月20日于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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