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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公

散文随笔2019-07-18 00:44九九文章网林出

  外公离开我们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家人也逐渐从丧亲的悲痛中走了出来。毕竟斯人已去,过去的不会再来。但是,我却仍然有些恍惚。并不是我还无法接受,而是因为我可能太过执拗。人总是会有些东西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忘去,我也是个凡人,所以我当然也做不到忘记。
  
  至今,我都会觉得外公似乎从未离去。在无数个夜晚里,外公的身影都会朦胧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只是那个身影变得模糊了。可是那张面庞我却永远无法忘去,外公那张布满着皱纹、黝黑的苍老面庞,如同放电影一般,经常地在我的眼前晃过。
  
  到现在我都会觉得外公的死对于我来说太过于突然,死于急性的脑淤血。听母亲说外公走的很急,前前后后都不超过几个小时。所有人都没有一点点准备,外公就匆匆地走了。没有给子女们带来任何的负担。他这人向来如此,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外公是个苦命的人,或许是因为处于那个贫苦交加的时代。外公一生坎坷,十一岁的时候,他的父亲便在文革中被打成右派长期进行批斗。没过多久就病死了,他的母亲是地主家的千金,又因为在文革中被抄家了。不久后也改嫁了,但是生活却每况愈下。外公并没因此生活过得更好,继父对他并不好,也并不待见他。所以外公并没有住在家里,而是和他的外婆过。他的继父本身也是一个很平庸的人,听说算是入赘进的曾祖母的家里。而且外公本身家里的兄弟姐妹就很多,生活一直也是非常窘迫。尽管曾祖母是四川女子师范大学毕业的,在家里拿着高额的补贴金,但是曾祖母对于家中的事物并不上心。再加上她年轻的时候好玩,爱在外面玩。所以外公作为家里的老大,他毫无选择地担起了家中的重担。本来似有前途聪明的他就这样遗憾地辍学了,在那个花一样的年华里加入了成年人的队伍。务农和外出修建人民渠换的粮票成了他那个年纪做得日常,当然,有时候还要帮着不理家事的曾祖母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
  
  正是因为如此几乎是改变了外公的一生,光明大道早就在辍学的那一刻与外公彻底分轨了。成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变成了外公的未来,外公的一生或许也将变得平淡无奇。
  
  但是外公为子女后辈所做的一切,却使得他无比伟大无私。外公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农时在家务农,农后他会外出到城里工地里打工,干一些搬砖、铲沙的气力活儿。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外公过世前的那一年,那一年他六十五岁。你很难想象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年人在工地上干着与青壮年民工一样的气力活儿。那种辛酸是当时幼稚可笑的我无法理会地到的。舅舅和母亲不是没有劝过他,说现在家里条件变好了,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可是外公那倔驴般的脾气哪里肯听他们的话,总仍旧是去田里和工地里做事。
  
  记得母亲跟我讲过,每次外公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对他们说:“你们现在都才刚刚好过一点儿,都有家庭。出儿又在外面读书,要用那么多的钱。我怎么能在家里闲着没事干,我还干的动,得做事。”外公每次总能让母亲他们哑口无言,劝说他的事儿便会不了了之。
  
  外公的脾气不好,但是气量却很大,又因为是家中的老大,他更是事事留心,事事格外容忍。对于弟弟妹妹们也是百般照顾与谦让。外公的二弟比他小几岁,但是他无论是房子还是田地都是强占曾祖母的,从未考虑过外公这个从小时候一直以来对他照顾有加的大哥。外公也没有做任何争取,默默地让了出去,自己白手起家修了房子,种着队里分配的地。外公总仍旧是吃亏,总仍旧是选择忍让,要总仍旧是处处为他人着想,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利益考虑过。父亲经常说外公就是太耿直、太老实了,才会被这些弟弟妹妹欺负。后来二外公他们越来越过分了,他们在曾祖母快要过世的时候一直为了争夺遗产而纠纷,一面争吵,一面用尖刻有刺的话骂给外人听。外公只装做不听见。有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便悄悄走出门去,或到乡间田径上抽着烟去坐一会,或走后院里听着广播默默地喝着闷酒。他从不和弟弟妹妹们吵一句嘴。
  
  外公这个人一生节俭。一双鞋子、一件衣服他可以穿上十几年也不扔掉,他总是会一直穿着旧的衣裳。母亲很孝顺对外公很好,每次过节回娘家都会给外公带上新买的衣服,而外公每次都会责骂母亲,认为母亲乱花钱。他总说家里的衣服已经够穿了。
  
  记得有一年过年回外公家,母亲为他买了件长毛绒的黑色皮大衣,花了六百多块钱。外公很心疼,为此埋怨了母亲很长一段时日。跟我意想中的一样,那件皮大衣几乎没怎么穿过,直到去世前就穿过那么几次。那还只是那一年的大年三十那几天。后来我和舅舅等人安葬外公的时候,将外公几大箱的崭新衣物一同烧给了他,希望他在遥远的那边能够顺路带过去。希望他在那边能好好的穿一穿这些生前不舍得穿的新衣物。
  
  一直以来,我都是外公的掌上明珠。现在想来毫不夸张的说,我就是家中的小皇上,外公就像是个奴才一般对我鞍前马后。满足了各种各样的过分的要求,从未说过一句怨言。因为这个,母亲没少跟外公抗议。她认为外公太娇纵我了,可是外公总是露出黄黄的老牙“嘿嘿”地笑着,将母亲的抗议云淡风轻地化解了过去。
  
  那是在我十岁的那一个暑假,我费尽心思终于说服了母亲,将我送到了外公的家里过暑假。母亲其实是很不同意的,他觉得我接下来在外公家肯定不会让她省心的。
  
  行走在泥泞的黄泥地上,我和母亲需要走两公里的路程才能走到外公所居住的村落。猫儿形,一个中江县城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小村庄。每次在快要走到的时候,那相距一两百米的距离之间,我都会远远地眺望到外公那干瘦的身影,如同一颗老松一般站在院落前,默默地等着我们的到来。
  
  每次听说我要回来,外公在电话那头总是特别高兴。我去的前一天,他总是会将家里的东西都整好,一大早地站在院子里等我过来。有时遇到路上堵车了,他往往要等上好几个小时。
  
  母亲临走前总会对我百般叮嘱,让我记住在外公家里,一定要乖一点、清楚点。别让外公他们操心。可事实上,我总是让人一点儿也不放心。每次总是会做一些令外公难过的事,尽管外公从未在我面前表现过任何的愠色。
  
  也正是在那一次我真正的感受到了外公爱的代价,为了让后辈过好所付出的艰辛。
  
  “为什么今天没有肉?我要吃肉!”我很奇怪今天的饭菜里没有肉,这是违背常理的,因为在外公家里,我几乎顿顿见荤。
  
  “嘿嘿,出儿乖,今天外公忘记买肉了,将就一下吧”外公慈祥的脸上扯出一抹尴尬,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我的脑袋。
  
  “不嘛,我就要吃肉,没有肉我就不吃了。”对于当时无比挑食的我来说,没有肉就意味着绝食,我一把拍去了外公的手,摔门而出。留下了外公一人孤独地站在原地,外公的脸上露出了我看不到的失落。
  
  可是,就在当天的晚餐中,肉食就及时地出现在了饭桌上,我感觉像是重回天堂一般。晚饭的肉很多,比起以往都要多得多,我吃了很多,连同中午欠下的一同补了回来。
  
  然而,在晚上小解的时候,我发现牛圈变得空落落的。外公养的那只小黑牛不见了,这只陪我玩耍的牛不见了踪影。这段时间我每天都会去放牛,对于它我也有了一些感情,毕竟也算是我的一个玩伴。
  
  我想去问问外公,他一定会知道的。可是我却找不到外公,无奈下我去问了外婆,外婆说小黑牛送人了。虽然我还是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多少得到了个还算满意的答复,幼稚的心也算是平静了下来。
  
  直到后来回家后,母亲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外公为了给我买肉,身上早就没钱了,于是他卖掉了那头小黑牛。
  
  二零一六年十一月六日作于福清美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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