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生活

　　
　　周耀
　　
　　刚到机关工作，领导对我要求很严格，早上班，迟下班，工作不分份内份外，哪里需要哪里上。常带我去农村下乡，边远山区深山老林，走访群众，了解社情民意，开展工作，体验生活。
　　
　　机关领导多，工作人员少。起草材料，校对印刷，寄送文件，整理档案，会议记录，打扫卫生，几乎是我全揽。把所有领导安排的事办完，晚晚都过了十二点。机关工作，领导认为我勤恳，得心应手，认真负责，不出差错，也就放心。基层民情，调查研究，体验群众生活，学习工作方法，成为锻炼我的重点。
　　
　　当时交通不便，没有车辆，到农村下乡靠步行。
　　
　　领导带我去北片山区下乡，徒步走了六十多里，已是人困马乏，饥肠咕咕。天暗了下来，我央求领导休息一会再走，领导停下来抬头望了望天色，又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我，然后说：“鼓劲再赶五里路，就到村干部家了，要赶上晚饭，太晚了黑灯瞎火的会给人家造成麻烦。”
　　
　　一跛一拐地又走了半小时，来到一家农舍，土墙陈旧，内屋简陋。主人是大队干部，认得领导，因而格外热情，忙给我们煨罐茶解渴。会来事的爱人，把擀好的面从案板捋到地桌上，又加面在案板上擀。偷吃的大公鸡，不知啥时站在地桌的面中心，吃饱了将鸡屎拉在屁股后的面上，还高兴得煽动翅膀打鸣。我赶公鸡出门，准备挖掉那块面清理鸡屎时，队干部的爱人，眼明手快地用抹布擦去鸡屎，方法不当鸡屎在面上摸了一大片。抹布在水里涮了涮，拧干又到面上擦擦，就和新擀的面一起用刀切碎，烩了一锅面片。烩好面舀在大盆里，放到地桌上凉着，案板上切要配饭吃的咸菜。“吱！”的一声，猪娃不知啥时进来，嘴到盆里吃饭，被烫后痛得叫唤着在地上擦嘴，面盆里猪嘴遗留的污物在汤面散大。
　　
　　队干部和领导唠嗑着，狼吞虎咽地吃饭，吃得很香。我饿极了，端着一碗面，吃着吃着感觉不大对劲：饭里有一股鸡屎味，还有一股猪臭味。领导偷眼看我，点头微笑了，我看他吃的津津有味，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也就强忍着吃完了这碗饭。
　　
　　踏上新的征途，我以为领导没看见鸡猪的恶作剧，迫不及待地问领导：“昨晚饭里什么味道？”“鸡屎猪臭味嘛。”“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以为老乡做顿饭容易？口粮很紧张敢浪费吗？怎么说也不能冷了老乡的一片盛情啊！”
　　
　　天连着下大雨，冒雨到了最偏远的生产队。队长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领导去他们队，提前炒好了鸡肉、猪肉、鸡蛋，包好了水饺。中午十二点，我们刚进门，端来热水让擦洗完，就饭菜上桌，热情地招呼吃饭。领导看了丰盛的午餐，给队长说让群众吃，他想吃浆水、包谷面搅团。
　　
　　实际上肚子都很饿，队长再三劝领导先吃点，待搅团做好了再吃，保证让领导满意。领导谢绝，就等搅团。雨把柴淋湿了，火苗不旺，黑烟抢的做饭的女人咳嗽不止，下午三点多搅团才做熟，我饿得肚子痛。
　　
　　晚上睡觉，热炕把我的屁股烫了个泡，太困乏了，难受把我从睡梦中痛醒。起来黑咕隆咚，听见领导在炕旮旯打呼噜，原来领导热得受不了，起来蹲着。揭去被子，卷起席子，炕面还在加热，约一小时后，炕面变得通红。我要喊主人，领导挡道：“不要啃声，半夜三更，都进了入梦乡，在哪儿给我们安排睡的地方？主家心太好了，怕下雨天凉，我们受寒，想着把炕烧热点，我们暖和，没把住把炕烧红了。”
　　
　　蹲在炕旮旯，虽然困乏，但睡意全无。领导的呻吟不时出现，我问哪里不舒服，他说肚子痛。我摸着点着煤油灯，下炕准备叫人请医生，领导生气的挡住：“黑天半夜的请医生要走几十里，下着大雨你长心没有？我们给群众没办啥事，还要扰民合适吗？我的病不要紧，老胃病，午饭吃成晚饭，饿的时间长了，不能吃酸菜又吃了酸菜，下乡时又忘带药了，能撑住。”
　　
　　正好我也是胃病，药不离身。给领导倒了杯水，找药让领导喝了，慢慢地疼痛消失。我冒昧地建议领导：“不应作假，队长有心有意做好饭等待，就该吃。到中午吃饭时间了，哪怕少吃点，留给群众吃，方便群众。你是关心体贴群众，觉得群众生活困难，好饭让给群众吃。强要粗粮酸菜饭，看是简单，柴湿不易做熟，反而给群众造成麻烦。队长和群众误认为你在造假，图落好名。实际上给你的身体也造成了痛苦。”
　　
　　领导带开玩笑地说：“带你出来体验生活，你倒给我上了堂政治课，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完全采纳的。我疏忽了一点，忘记你是农村摔打锻炼出身的干部，难怪走到哪儿都能和群众亲如一家，这次体验生活到此为止。”
　　
　　“物洗则洁，心洗则清。”“启迪理想，开发智慧，陶冶情操，修养道德。”我感谢领导的关心，并请求多带我体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