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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

微小说2020-01-04 23:06九九文章网三木公

  人云:为什么婴幼儿一出娘胎便是哭?那是因其知晓降临红尘不是享福而是受苦。
  
  说及受苦,俺村受苦最甚的莫过于如此一对兄弟俩了。
  
  哥六岁时父因祸恨别人间;弟蹒跚学步时母又因病撒手人寰。从此,兄弟相依开始了艰难的人生跋涉。
  
  邻舍们见兄弟俩孤苦无依,好生怜悯,恳商让其挨户轮流去吃蹭饭。未足盈年,兄弟俩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深觉不便,欲独撑门户。村干部无奈,只好按“五保户”标准予以供养。”到了学龄期,队里出资送学堂。学满三载,哥说啥也不愿再去上学了,他想给第一个真实的家。自此,他天天像大人一样弄地养家,准时备好热饭菜。有了什么好吃的就尽着弟;东西少了则让弟独享。数年风霜消磨,弟竟长得高哥了一头。十八岁那年弟当上兵。寒来暑往三年役满荣归故里,见家中空空荡荡凄凉依旧,哥仍孑然一身,十分伤感。哥见弟归,一边忙着收拾屋子一边说:“如今闺女寻婆家眼皮薄,先不说三大件,谁不图个安乐窝?像咱这破房陋院穷家当,谁肯大睁俩眼往火坑里跳?不过弟你也先甭过急,把你的复员费暂存着,哥我手里也攒了几个子儿。等凑足了钱,咱就盖所像样的房子,不信给你引来个好对象﹗”弟眼湿了:“哥,要找也得你先找,哪有大麦不熟小麦先熟的道理?”
  
  物换星移,寒暑交替,一晃又是数年过去了,兄弟俩仍没攒足盖房的钱。邻舍们见哥已过而立,弟也过了二十九岁的门坎儿,婚姻大事“八”字还没一撇,甚为着急。虽说不在一口锅里捞稀稠,但毕竟一方坟茔祭祖先,怎忍看兄弟俩都打光棍?经细商,决议让其拆用队里那几间濒危库房重新翻盖了三间瓦房。接着就有人给弟说媒。弟不急,他懂:如自己先于哥结婚,意味着什么。哥劝弟:“你我一条根,骨头连着筋。‘煮豆燃豆箕’能算兄弟?命里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哎,哥我这辈子啥也不说了,但若因我你的婚事给搅黄,而绝了后,咱咋对得起爹娘的在天之灵?”弟哑然,很是忧伤了一阵子,但最终还是怏怏说就草草成婚。虽说姑娘也是大堆上的人,但人却勤劳本分,通情达理。有了女人的家就是不一样,家里很快有了生气而不再凄凉。有人见小两口待哥情深就拿哥开涮:“你弟媳对你是不是也有点儿意思?”一听这话哥就犯窘。一天,哥忽然提出欲另起锅灶,弟吃了一惊,以为有什么对不住哥哥的地方。哥说唾沫星子淹死人。哥为了弟,弟理解哥。从此,一个锅灶分两家,烧绝多嘴饶舌人。
  
  哥是个闲不住的人,自搬进的一个绝户头留下等额一间半矮房内后装了盘小型多遍面磨,一天到晚陀螺似的转个不停。虽说累了点儿,但也渐次有了盈余。见弟一家拖儿带女生活维艰,常暗里拉他们一把。弟媳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也总少不了哥的嘴。兄弟俩的手足情深令邻舍们眼馋不已。
  
  忽一日,弟给哥领回了一个弱女人。听诉说因不堪忍受男人虐待离异后携女外出,抛头露面颇为不易,想再找个靠山。哥怕不牢靠,是家鸡,野鸡抱不抱窝谁知道?再说了人家比我小十几岁,咱这破笼里能装得下人家那只鸟?弟不死心,婆心劝慰:“人家有名有姓有地址,怕什么?咱这破笸箩里还不碗里边是菜。俗话说男人无妻不成家。娶了她,有人疼你不说,日后有人说起嘴来也好听得多。再说猫狗还嗜温存呢,只要你真心待她好,再生个一男半女,她就会死心塌地的跟你过。”听弟说得在理儿,哥也再无托词。把房收拾干净了,有靠山墙搭了爿厨房,就把女人接了过来。女人像个理家的女人,手脚勤快,悦人眼目,净说些过日子的话。对哥也体贴有加,百依百顺。初时哥还颇具戒心,时过仨月,哥以为是铁心跟自己过的人了,渐次松懈下来。岂料一日夜醒,摸摸身边竟空了被窝,以为解手去了。等等不见回来,这才慌了手脚,忙大呼小叫满世界去找,终成镜花水月。原来女人卷走了哥辛苦攒下的几百元钱遁去了。
  
  弟抱愧生恨,忧愤成疾,一连数日,滴水未进。哥慌了手脚,忙请医救治。一日哥取药归,见弟家门口围了许多人。弟半阴半阳地躺在床上,屋内香烟缭绕,弟媳正跪叩泣拜。一神婆正披头散发手舞足蹈连呼添钱。正嘈杂间,哥早晃步上前,掀翻香桌:“快,送医院﹗”
  
  因抢救及时,弟病情渐稳。一日弟醒,见哥愁容憔悴,鬓添银丝,听说哥一连数晚,没眨一眼,还掏空自己卖血举债给他治病,更觉不安。细想住院费重,家留黄牛,越发放心不下。于是,不顾劝阻,跪叩哀求,恳请出院。医生无奈,一声长叹,只好强允。岂料竖晨病疾恶发,施救未及便气绝身亡。
  
  哥悲痛欲绝,如坠深渊。理罢后事,哥到弟媳家的次数明显少了,但一有紧活儿依然相帮。说实话,哥看弟媳擀面条时那双如蛇游动的玉手,爱听弟媳纳鞋底时用针在秀发间篦一箆时发出的窸窣之声,爱闻弟媳对镜梳妆时飘来的淡淡发香,爱想弟媳和他四目相对时抛来的含羞一笑……日久有人悟出了其中端倪,想撮合二人一起过。弟媳脸一红没说什么,哥却窘得结巴起来:“扯淡,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牙?”一老成近邻开导哥:“死要面子活受罪,她要是带上孩子改了嫁,这个家不就零散了?常言道‘弟弟娶嫂,好上加好;哥娶弟媳,缠绵如水鱼’。反正民不告官官不究,前边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人生不过一场游戏,咱不张扬不登记,糊涂麻缠过一辈子算了。”直说得哥如醍醐灌顶,心内生痒,但还是忸怩了好一阵子才和弟媳吃起了一锅饭,睡起了一张床。
  
  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没有人说短道长,偶尔有人提及也只是一笑了之,好像这事顺理成章本该是这样的结果一样。
  
  生活,重新在脚下跳起了欢乐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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