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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父

亲情文章2020-03-27 21:43九九文章网江南侠客

  父亲在我的眼里成了井底之蛙。
  
  绵延的山群遮蔽了他的视野,贫瘠的黄土捆绑了他的思想。母亲嘟囔着父亲就是一头戴上行头只顾拉磨的驴。
  
  我打心底开始俯视父亲,一个瘦小,只会翻土的男人。表面我还的顺着他,只因为他人的议论,他是我的老父亲。
  
  坐上火车离开父亲开始在都市的打拼,滚爬着摸索。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我梦想着在这寸土似金的地方立足,拼命的工作,到头来我依然徘徊在这地方的边缘。我开始抱怨父亲的迂腐,腐朽。他把他两手刨土觅食的为人处事的准则在我无知时一股脑灌输进了我的脑浆。我的躯体带着父亲的灵魂挣扎在都市的边缘。
  
  坐上火车往回折去。
  
  我碰得满鼻子的灰土。村口,一块不大的三角地块,父亲吆着两头牛,一大一小,一公一母。鞭起鞭落,牛拖着犁,犁带着铧,铧翻起潮湿的土,土一律向右侧翻。残阳一丝丝的打在牛的身上,乏黄的牛毛折出淡淡的红晕。一缕缕映在父亲黝黑的脸上,似凝固的血液。一道道射在碳黑的鞭绳上,落印在锃亮的犁铧上。“卧……!”地头父亲吆着牛拉扯着拽着犁巴回调了方向。鞭深深的扎在翻过的黄土里,一头牛呼呼的喘着粗气,一头牛伺机爵起沫来。父亲按着犁巴,稍微弯腰,提起一只粘满土的布鞋,然后翘着腿,松开犁巴,两手把鞋底的土帮掉,在犁巴上重重的磕几下,扔到地上,换另一只。父亲上身穿着褪了色的中山装,下身拾穿着我的牛仔裤,上面坭满了青色的草汁,褐色的粪便,淡黄的泥巴。母亲披着我上学时的校服抓着化肥埋头的洒扬着。父亲磕完了鞋里的土,弯腰准备掂鞋,埋头间两腿的缝隙,看到了倒立的儿子。
  
  “回来了,饿了让你妈回去先给弄点吃的。”父亲微微一愣,继续吆着牛犁去。在夕阳的柔光下父亲的穿着,动作,吆声是那样的不协调。母亲白了父亲一眼凑了过来嘘寒问暖。
  
  萤火虫悠悠的荡着,泛着清清的幽光,星星高高的乏吧着眼,迷惑的看着地上飘荡的亮灯的虫子,蟋蟀丝丝的哼着。几个孩子还在抹黑卖力的塞着用帮掉叶子的玉米干做的“拖拉机”,磕着凹凸的土路,玉米包和干震的发出砰砰的声响。母亲差我来唤父亲回去吃饭。
  
  父亲扛着犁,赶着牛,我跟在父亲的后面。夜,只有星没光。
  
  “咋回来了?”父亲突然问。
  
  “想回来了。”我怨怨的应。
  
  “嗷。”父亲不在问了。
  
  两天后,帮着父母把几百斤小麦调掉,我强装振作,踏上都市的火车。
  
  “给,拿着,到地方再打开!”一团脏兮兮的报纸,上面写着毛主席语录。
  
  我顺手塞进了包里。
  
  那次,车出了故障,到达都市已是凌晨。我身上没有足够的钱,徘徊在车站,又没带衣服,青鼻涕不断的流着,出租车在我的眼前停停起起。“给,应急用……”我匆忙打开包,撕开报纸。一张纸,歪歪扭扭的趴着几行字:为父为孩子垫路,不要抱怨路的好坏,宽窄与曲折,因为为父生活的所有经验就是这路的地基,为父的能力就是路面的宽窄与好坏,你的父亲也许是天鹅,也许是可怜的井底之蛙。心平自然好。纸的下面是一打钱。
  
  那一年,父亲六十五岁,我大学毕业一年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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