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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安之死

故事新编2019-10-03 15:45九九文章网箫风禅月

  一
  
  吕安向来对人是不设防的,因为吕巽是他的哥哥,他更是推心置腹,把自己和玉鹃的关系都告诉了他。
  
  那是一个很静的夜晚,圆圆的月亮稳稳地挂在天空。微微的风儿从树梢滑过。吕安和哥哥在屋前的石子路上散步。路的两旁是池塘,塘中有荷叶,荷花正在枝头炫耀着自己的美丽。
  
  “玉鹃是一位贤惠、聪明的姑娘,我真的非常爱她。她善解人意,会体贴人,她作的那首诗‘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你读过么?意境是多么深远,情调是多么悲凉!能够跟这样的姑娘结为百年之好,总该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吕安富有激情地讲述着这些,吕巽只是默默地听着,偶尔点点头,看上去对这事并不怎么热心。但吕安并不在乎,他不理会吕巽对自己的话听进去多少,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他只想有个人听一听他的倾诉、听他把自己闷在内心深处的话吐露出来。现在他能够无拘无束地说,他就感到了莫大的满足。
  
  所以如此,当然是他心里万分焦急的缘故。尽管他与玉鹃接触很多,尽管他对玉鹃的感情日甚一日地增加起来,可是他不知道玉鹃到底是不是爱自己,不知道自己最终是不是能够得到这位善良、睿智的姑娘。尤其是他们最近闹了点别扭。那天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他一时激动,语无伦次地向玉鹃表白了自己的爱。当时玉鹃好羞愧,面颊马上胀得通红,她站起身来伸手要给吕安一巴掌,但手举到半空中又缩了回去。玉鹃双手捂面跑回了家,从此再不愿见吕安。吕安多么地后悔,想向玉鹃解释,又没有机会。他真担心玉鹃从此把自己看作一个衣冠禽兽的坏人,担心从此会真的失去了玉鹃。
  
  “长悌,你说说,玉鹃究竟会不会从此把我当作一个坏人呢?”
  
  “哦?把你当作坏人吗?”吕巽拉长语调,故意在这里顿了顿,又捻了捻稀疏的胡须,说:“不会吧,不会的。”
  
  这时,他们又回到了家门口,便进屋各自睡了。吕安因为把心里的话倾诉了出来,又得到几句安慰的话,觉得踏实了一些。但他还是想明天再去找刘伶谈谈。
  
  二
  
  第二天一大早,吕安就起床去找刘伶。其实,他先是不认识刘伶的,但他和嵇康是好朋友,而嵇康和刘伶是“竹林同仁”,久而久之,吕安就和刘伶很熟了。他去时,刘伶刚刚套好鹿车,手里提着一壶酒,看样子准备出门。奇怪的是,还有一位仆人背着锄头紧跟在他后面。吕安不禁好奇地问:“刘兄,你出门便罢,后面还叫一人背着锄头做什么?”刘伶喝一口酒,哈哈一笑,说:“醉死便埋我。”听着这话,吕安不禁想起过去曾听说过的关于刘伶喝酒的许多趣闻来。有一次,刘伶喝醉了,脱光衣服****睡在屋子正中央,有人责怪他在放肆,太不讲精神文明,刘伶却说:“我把天地当居室,把房子当裤衩,是你们自己跑到我的裤衩里来,怎么反怪我呢?”说得别人无言以对。想到这些,刘伶真想劝刘伶几句,让他不要整天沉醉于醉乡之间。但他知道,自己的这些话对刘伶是没有作用的。况且,他自己心里还有事情呢?
  
  刘伶并不因为他的到来而放弃外出的打算,他一边上车一边对吕安说:“我今天打算到嵇康那儿去,你是同我一道去呢,还是在家里等我?”吕安想了想,决定一同去,便跳上了刘伶的鹿车。
  
  到嵇康家时,嵇康正在弹琴,显出很高兴的样子,见他们进屋,更是兴奋不已,连说话的嗓门也大了:“啊,原来是两位仁兄,请进,请进!”一边给他们让座,一边说:“钟会那小子刚刚来过。”“哦?钟会到这儿来过?”刘伶皱了皱眉头,把正准备往嘴里倒酒的壶放下。钟会是钟鳐的二儿子,简直无人不晓,也喜欢喝酒,但不知怎的,刘伶对他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刘伶眼睛盯着嵇康,问:“那你是怎样‘招待’他的?”“怎样‘招待’他?”嵇康哈哈大笑,“我对他来了个不理不睬!他小子在园子里兜了一圈,没了意思,便要走。临出门,我才追问一句‘喂,姓钟的,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那小子反应倒快,说什么‘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说完,悻悻地走了。”“哈哈哈!”刘伶将刚喝进去的一大口酒喷了出来,说:“好!好!”稍顿片刻,又不无担忧地说:“只怕这小子从此怀恨在心,要报复你了。”
  
  “这我是知道的。”嵇康缓缓地说,“钟会绝不会善罢甘休,况且,他是司马师跟前的大红人……但是,我的性格你也该知道,就是这样,对看不惯的人没法装出亲近的样子。”嵇康说着,重新坐到椅子上:“罢!罢!我们不谈晦心事了。最近我新作了个曲子,弹给你们听听。”嵇康双手抚琴,弹起了那首《广陵散》。
  
  几个人又说笑了一番,嵇康问吕安:“仲悌,你今天何以跟伯伦碰到一处了?”
  
  “是这样的。”吕安苦笑一声道,“我本来想到伯伦家找他谈谈,遇他要到你这儿来,便一同来了。”
  
  “哦—”长长的一声,嵇康目光锐利地望着吕安。他觉得今天吕安神情恍恍惚惚,似有难言之隐,“有何难处,说吧,仲悌,大家都是好朋友,没有什么隐瞒的。”
  
  于是,吕安又开始讲述他和玉鹃之间发生的事。嵇康和刘伶都很专注地听着。当听到吕安把这些都告诉了吕巽时,刘伶皱了皱眉,说:“仲悌,凡事还是要小心些才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有些人,你把他当朋友,他倒不一定把你当朋友呢。”
  
  三
  
  吕安开始并不以为刘伶的话有什么重要。毕竟,吕巽是他的亲兄弟,又被他看作朋友,以他的心去猜度,吕巽是绝对不会对他有什么坏心的。但万分不幸的是,他这次是以君子之心度了小人之腹。十天之后,他就发现吕巽和玉鹃的关系密切了。吕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趁吕安和玉鹃关系冷淡的时候,一方面拼命在玉鹃面前献殷勤,另一方面不断地说些吕安的坏话,使玉鹃和吕安之间愈加疏远了。
  
  但是吕巽仍把吕安看作他与玉鹃之间的障碍。他知道玉鹃其实是很爱吕安的,她和吕安之间的矛盾也是暂时的,吕安一日不除,他说的那些谎言就有可能被戳穿。于是,他决定定好计谋陷害吕安。最近,已把诬告文书秘密地送到京里去了。
  
  吕安得知这一消息时既惊且恨,但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跑去找嵇康拿主意。
  
  “叔夜,你说我该怎么办呢?那衣冠禽兽的家伙!我再怎么也不能料到他会干出这等事情来!我把他看作朋友,他竟这样陷害我……”吕安说话时简直有些语无伦次了。
  
  “京里他不见得有门路走的,你尽可放心。”嵇康沉默了好半天,握住吕安的手安慰说。这时,他自己握着吕安的手也气得发抖。他和吕安兄弟俩关系都不错,刘伶那天的话他也不以为然,觉得刘伶那样说吕巽太过了些。他也怎么想不到吕巽会是这样一种人。
  
  “那难说。他现在和钟会关系很密切,时常有书信来往。”
  
  “钟会?”嵇康的心往下沉了一下。果真是这样,事情就难办了。自从上次得罪钟会以后,不久钟会就对他实施了一次报复,到处造谣说嵇康之所以同魏文帝的远房侄孙女掌珠结婚是为了攀龙附凤、高官厚禄,使得世人一时对他议论纷纷,妻子掌珠对他也不似以前了。“钟会这厮无恶不作,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我们真是不能不防。”嵇康恨恨地说。但是,实在地他又能帮吕安什么忙呢?虽然跟魏文帝沾亲带故,以他的脾气,他也不会去找宫里人的。他只有以朋友的身份,训斥吕巽几句,让他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四
  
  “长悌,你怎么这样不顾兄弟情分?”嵇康找到吕巽说。
  
  “你说什么,我不懂。”
  
  “你真的不懂吗?仲悌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吕巽的脸色马上难看起来,狠狠地说:“你都知道了吗?那么,我对你说,这种闲事,你还是不管的好。”
  
  “你怎么这样!”嵇康怒喝一声,气得连连咳嗽。好半天,才压住怒火说:“我总希望你顾一顾手足情长。”
  
  “哼,有他无我,有我无他。”吕巽沉沉地说。
  
  “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真是糊涂,交友四年,今天才认清你的面目。”嵇康面色气得发青,“不过,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会去找玉鹃,向她解释清楚。”
  
  “好,你去,看你有本事!”吕巽冷笑一声,手指到了嵇康鼻梁上。出门来,他还咬一咬牙,恨恨地说,“看你们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五
  
  吕巽和钟会沆瀣一气,终于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嵇康和吕安分别关进了京里的大牢。
  
  开始他们还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对嵇康他们下手,这样关了8个月后,见没有任何动静,终于在深秋的一天将他们处决了。
  
  处决完嵇康、吕安的那天晚上,吕巽心花怒放,和钟会一起饮得乱醉如泥。
  
  躺在满是呕吐物的地上,吕巽梦见自己将玉鹃搂在怀里,体会着那种兽性的快感。
  
  当他被钟会一声沉重的鼾声惊醒时,案头的香正好倒下最后一节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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