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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

校园青春2019-11-13 05:45九九文章网夏桐

  (上)裙子
  
  旅途的第几天?
  
  我在日历上打了个红色的勾,用力地,深深的。却忘记从这段旅程的开始,离开一切熟悉的人和事,已经多少天。
  
  窄小的旧租屋,墙上甚至没有钟来陪我数寂寞。潮湿的地板,红色帆布鞋就随意扔在那。一只朝上,一只歪到一边,有点狼狈的模样。
  
  说不清楚的颓废感,还有一脸回避一切,再也与世无争的死样。我相信,这才是最真实的我。
  
  眼里含着莫名其妙的泪花,心里说不清的突然冒起的忧伤。门外突然传来“吱吱嘎嘎”声,那是房东的大拖鞋踩着旧木地板发出的声响。
  
  我一惊,从堆满杂物的小床上跳起来。在房东还没进来之前,我抓起背包,从她的反方向逃走。我似乎还听到老太在身后愤怒的尖叫。
  
  房租没着落,失去住处的我,更显狼狈加颓废。逃出来,只带上一些简单的日用品,简单的几件衣服,还有自己。
  
  夕阳还没升起,我继续漫无目的地在水泥路上走着,红色的帆布鞋踢起地上的积水,鞋尖落下一片污渍,我思考今晚是睡在公园还是天桥底下。
  
  “我,美吗?”声音又细又轻,还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胆怯,钻进我的耳朵。
  
  我闻声望去,一家服装店的大镜子前站着一个女孩。
  
  蓝裙,蓝鞋,蓝项链。望着镜中的自己,绯红的脸,莫名的兴奋和满足,还有羞涩。
  
  “很美很美!Verybeautiful!”我夸张地尖起嗓子叫,对女孩扬起了手。
  
  呵呵,蓝色碎花裙,有点俗气。
  
  女孩愣住了,紧接着脸更红了,像两朵橘红的云彩。
  
  在我下一句话出口前,她便转身飞快跑走。
  
  我对着那个女孩刚刚照着的那面大镜子,看着镜中头发蓬乱,邋邋遢遢的自己,脸上还挂着恶作剧成功后得意的坏笑。
  
  夜晚,我找了一小片较为干净的草地,扬起随身携带的小被子。把自己身边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塞进背包里,怕冷似的钻进薄薄小小的被窝。
  
  还好,还没到盖报纸的地步。还好,这个天桥底下还算干净。
  
  “那个……”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胆怯的声音。
  
  是白天的那个蓝碎花女孩。
  
  这回轮到我愣了愣,但很快又潇洒地对她挥手:“嗨。”
  
  “哦……那个……”她继续胆怯地红着脸,眼却奇怪地看着我的红鞋。
  
  我故意晃了晃自己的脚,说:“蓝碎花。呵呵,我们还没知道对方名字前,可以先叫我‘红布鞋’。”
  
  她被我突如其来的绰号吓到了,轻轻皱眉,好像不太满意。她说:“哦,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阿兰。”
  
  “是‘蓝色’的‘蓝’吗?”我有点自讨没趣,翻起身来看着她的眼,问道。
  
  “哦,不对,是‘兰花’的‘兰’。”
  
  “好吧,阿兰,”我说,“正式介绍,我叫江悦,‘愉悦’的‘悦’。”
  
  “哦?哦……”
  
  “拜托,小姐!你每句话都要说‘哦’吗?”我白了阿兰一眼。
  
  “哦……不对。好,江悦,我有事想问你……”
  
  总算结束一段极没营养的对话,进入正题。
  
  “你就住这?”
  
  我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个女生。白天的那身蓝已经换了下来,但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娇贵的女孩子。
  
  所以,我还想吓吓她。
  
  “对啊,那又怎么样?”
  
  “所以说,你是流浪汉?”她的眼睛很好玩地眨了眨,说不清那眼神里搀和着的是怜悯还是莫名其妙的兴奋。
  
  “说好听点吧,是旅者,”我想了想,又说,“不过说是流浪汉也没有错。”
  
  接着,我夸张地笑:“哈哈,小姑娘,你不怕我把你拐卖走?”
  
  “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家过一宿。”她好像没听到我的话,转身头也没回地径直就走。那样子居然是得意的肯定的,肯定我一定会跟上来。
  
  好吧,这次她对了,我的确跟了上去。我不是那种固执而死要面子的笨蛋,天上掉下的馅饼,不要白不要。
  
  “阿兰,你对每个陌生人都那么好?”
  
  “不是。”
  
  “那为什么……”
  
  “我只是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跟我来。”
  
  我不再说话,跟在阿兰的身后,在黑夜的路灯照射下,踩着她的影子走。
  
  我猜的没错,阿兰的确是个家境不错的女孩。只见她绕进一条小巷,把我领到一家挺高档的旅馆前。
  
  她一打开暗红的雕花木门,就用那柔美的声音唤了声:“妈妈,我回来了!”
  
  一个非常圆润的妇人从服务台探出身子来,立刻笑成一朵菊:“小兰今晚睡八号房还是七号房?”
  
  我吐了吐舌头。刚进来时,我还看到这妇人在服务台后玩着自己脖子上那串粗粗的珍珠项链。
  
  “哦,先给她安排吧!”阿兰把我往前推了推。
  
  妇人对我有礼貌地笑了笑,便低头在抽屉里找房间钥匙:“阿兰的朋友?姑娘你住三号房吧,那里刚打扫过,白天阳光也充足……”
  
  她们越是这样客气我越是紧张:“不用太讲究,我还没谢谢你们的照顾呢……”
  
  “姑娘你在我们这不用太客气,”妇人的笑容依然礼貌和灿烂,“阿兰的朋友就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你不要太拘束,把这当成自己家就好。”
  
  阿兰没说什么,领好房间门匙,把我领进三号房间。她从大衣柜里拿出棉被和枕头,帮我整理好床,就要离开:“早点休息。”
  
  “等等!”她关门之前,我叫住了她。
  
  “那个……你回家了?”我问。
  
  “不,我就在你隔壁的二号房。”
  
  “你不回家?”我看着门边的阿兰。
  
  “我就住这,每天换着客房睡,像个永久性的房客。”她笑。
  
  “哦,”我不敢再问下去,便转移话题,“我身上只有一点钱,可能交不起住宿费。”
  
  她眨了眨眼,认真地说:“不需要,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免费住到你离开这里。不过,你要帮我一件事。”
  
  “什么?”
  
  “现在还不说,反正对你本身无害。好了,晚安。”
  
  她又故作神秘,把门轻轻关上。
  
  算了,好奇不是我的性格。反正对我无害,也可以让我有个免费住处,何乐而不为呢?我喜欢谜底到最后一刻浮出水面的感觉,等到她需要帮助那时,我再伸出手应该也不迟。
  
  房间很整洁,还有一台电视,灯光也明亮。最重要的是,墙上有一个深褐色的钟。我喜欢钟表,还有深褐色的东西。
  
  每一刻,我都看着时针分针秒针重叠又分离,分离又重叠。而自己像一座雕塑,呆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跌入回忆的深渊……
  
  那笑靥明亮得像阳光,晃动在我的眼前,我甚至还感受到他温暖双臂紧抱着我。我总想,如果这是一场美梦,我愿意永远不要起来。
  
  但你说你要陪我数时间,为什么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
  
  但你说你要陪我去旅行,为什么奔波之中只有我一个人的足迹?
  
  但你说你爱我永不变,海誓山盟的天长地久,离我到底还有多远?那么现在,会不会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天长地久?
  
  而我,还在被你牵过的手掌镌刻上两个名字,你、和我。
  
  而你,是不是该忘记生命里出现过一个叫江悦的女孩?
  
  我终于知道阿兰要我帮的忙。
  
  那天我看到了那个男人。干净的下巴,眼睛是刀刻的一般深邃,乌黑的短发刚过耳朵。阿兰看他的眼睛像星星,滚烫而发亮,嘴角还不经意地向上扬起。
  
  “早安,温先生。”
  
  我清楚看见,阿兰跟那个男人说话时脸蛋微红。
  
  男人礼貌的点点头,笑着说:“小兰你不用太客气,叫我温景然就可以了。”
  
  “好的,请问需要点些什么?今天的午餐我们有新鲜的鲫鱼……”阿兰的笑容异常甜美。
  
  “那来份鲫鱼汤,还有一小份豆角吧……”温景然依然很礼貌地笑。
  
  阿兰迅速写下,刚把纸条交给厨房,就把我拉到角落。
  
  “江悦姐你看到了吧?你猜你猜,温景然有多少岁?
  
  阿兰咧开那抹了橘红唇蜜的两片花瓣一样的唇,神情满足地像足了个孩子。
  
  “二十三四岁吧……对了,你要我帮的忙是不是跟他有关……”
  
  “对,我要你帮我缝制好一条裙子,在温景然离开这里之前!”她把我的手捏地更紧。
  
  “为什么要我……”我疑惑了。
  
  “因为我知道你是个缝纫师!”
  
  像被什么猛烈撞击了下,我愣住了,但又逞强一样故意昂起头:“开玩笑,为什么我是个缝纫师?”
  
  “因为这个!”她声音分贝提高,从身后翻出一条白纱裙。我心跳停了半拍,立刻有蒙上眼睛的冲动——那是我这几天来最不愿去面对的东西!
  
  “我那天在天桥底看到你的时候,”阿兰深吸了一口气,“你就在那里缝这条裙子。那时你十指麻利,针线在你手下行云流水般。我一看就知道,你不仅可以说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你简直就是个缝纫师!”
  
  “不准再说了!”我跳起来,想用手捂住阿兰的嘴。
  
  阿兰躲开,大喊:“你就是!江悦姐你就是!”
  
  “好,我流浪前的确是镇上最优秀的裁缝。但现在已经不是,完全不是!”我算是认输了,但更加激动和愤怒起来,用力夺过阿兰手中的那条白纱裙,转身要走。
  
  阿兰灵活地蹿到我跟前,拦住了我,问:“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不要。”我别过脸去。我紧紧抱着那条白纱裙,像是怕被别人抢走一样。
  
  “你不愿意帮忙,难道连原因我都不可以知道?”
  
  空气凝结了那么一两秒,我决定退让一步,语气平静温和了些,回答:“好吧,是为了一个人。他说想要一条我缝制的白纱裙,看我穿上,当他的新娘……”
  
  “哇哦,好浪漫……”阿兰又露出小孩子般的神情。
  
  我略带苦涩地笑了笑,继续说:“刚开始,我也觉得很浪漫。可是我们那时还太年轻,擅自就决定了所谓的永远。而那个人,早已经离开我了。”
  
  “哦……对不起。”阿兰立刻抱歉地说。
  
  “他离开后,我依然缝制着这条白纱裙,我还傻傻地想,等到完成的那天,他就可以回来找我……”我的手把白纱裙拽得更紧,尽力把眼泪藏到眼睛后面。
  
  “现在,也不需要了。”我故作坚强地擦擦眼。
  
  “不对啊,”阿兰微笑着,像在安慰我,轻轻帮我将半成品白纱裙高高举起,“很美了,你一定是个很棒的缝纫师。”
  
  “谢谢你,”我笑了笑,问,“现在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帮你?”
  
  阿兰先愣了愣,但立刻又兴奋地说:“我、我要一条碎花蓝裙,要比那天穿的那条还漂亮!”
  
  “好吧,我答应了。”
  
  (下)寻爱
  
  “早安。”阿兰推开我的房门,手里捧着一杯香浓的咖啡。
  
  我满脸疲倦,停下手中的活,对她笑了笑,接过咖啡。
  
  “这东西不好喝,”阿兰皱了皱眉,“看起来像墨汁,味道像中药。”
  
  “呵呵,以前喝惯了,现在就每天都要喝上一杯,像中毒一样,戒不掉了。”
  
  阿兰被“中毒”这个词吓了一下:“那你以后别喝这东西了!看,你的黑眼圈又重了。明天早上起,我送早餐和豆浆上来,不要再喝这个了!”
  
  她说完,把我手中的咖啡杯夺了过去,神情认真到严肃。
  
  我对她的大惊小怪和那说不清的关心有点反感。但是戒掉咖啡,可能也能更好戒掉某段回忆。我便沉默,算是答应了。
  
  阿兰下楼了,我继续自己的工作。缝纫机的声音吵杂作响,针线缝密,我抚摸起桌上那块深蓝碎花布。
  
  那时,他的咖啡店就紧挨着我这个裁缝的店。
  
  那年深秋,他的脖子上裹着好看的深褐色围巾,在店前阅读着一本书,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啜饮一口杯中的咖啡。
  
  他突然抬起头,好像注意到我在看他。我立刻红着脸别过头去,再转头,他举了举手中的书,礼貌地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看清了,那本书是《傲慢与偏见》,也是我最喜欢的书。
  
  很年轻时的我,甚至天真地希望,自己能有一段像达西和伊丽莎白那样的爱情。虽然这段感情路途有点坎坷,但排除一切傲慢和偏见,见证了对方最透彻的真心,结局是幸福美满的。
  
  我便也对他微笑。我们的礼貌友好,和别的普通邻居没有一点差别。
  
  直到有一天,他路过我的店门口时,怀中纸袋里的苹果掉了一地,他慌忙地蹲下来捡。
  
  “给。”我右手心躺着一个漂亮的青苹果,递给他。
  
  “哦,谢谢。”他接过青苹果,报以我一惯的微笑。
  
  我正转身离开时,他叫住了我。我回头,青苹果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进我的手中。
  
  “送给你。”他扬起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好似蓝天白云。
  
  于是,我们开始相知相识。
  
  我送给他一件我缝制的深褐色衬衫,他用每天早晨一杯咖啡来报答我。
  
  他的咖啡没有加多余的糖和奶,却沉淀出咖啡最本质的苦涩和香醇。像着了迷,也更像中毒一样,我离不开他的咖啡,还有他。
  
  我们聊很多,聊工作聊家人聊朋友,聊达西和伊丽莎白,甚至,聊对方曾经的爱情。
  
  然后,我们相恋了。
  
  我们都是有过不同故事的人,所以都小心翼翼地呵护这段感情。他会在林荫道牵住我的手,会在冬天里陪我看雪,怕我冷着似的把我抱紧。
  
  这段爱情像水一样温柔渗入我心,虽然不轰轰烈烈,但足以让我陶醉和无法割舍。
  
  可我那时还天真单纯着,还不知道,我们的爱情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春天到了,我正给自己缝制一条深蓝的碎花裙,希望能让他赞叹我的美丽。我换上了裙子,像一只蝴蝶一样,轻盈欢快地去找他。
  
  摁响他的店门的门铃前,我抬头,看见阳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怀里是一个陌生的女孩,那女孩笑了,笑得像朵花那样美丽和甜蜜。而他,像当初紧搂我一样,搂着我之外的女孩。
  
  他不是个普通人。他在英国留学过,他家境很好,身边绕着他的女孩一大堆。这是我早就应该清楚的。
  
  不合适,所以选择了背叛。只持续一个冬季的爱情故事,被宣告结束,主角应该学会抽身离开,然后淡忘。
  
  而那一年,我仅有十九岁。
  
  阿兰穿上了那件深蓝碎花裙,脸因激动而通红。
  
  “天哪,太美了!江悦你是世界上最棒裁缝!”
  
  我只是笑了笑。那抹深蓝和阿兰天衣无缝的吻合,让她们都有一种无法忽视的美。
  
  “妈妈,我走了。”阿兰像只蝴蝶一样轻盈欢快地跑出旅馆。
  
  “江悦姐你快点!”她飞奔的同时,不忘回头催促我。
  
  “停!停!停!”我气喘吁吁,连呵了她数声。
  
  阿兰终于站住了,回头不解地看我。
  
  “为什么我要陪你去?”
  
  阿兰的脸立刻变得绯红,回答:“我有点害怕……”
  
  美丽的、蓝裙的阿兰,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红着脸低头看自己的鞋尖,话里透出点胆怯又兴奋的味道。
  
  面对如此矫情的行为和语言,我只能无奈,拉起这个孩子,继续飞一般地在街上奔跑。
  
  看看那同样在飞奔的背影,那点缀阿兰的那抹深蓝,我的心不争气地纠缠成一团。真像啊真像啊,这裙子跟我最后一次去找他时穿的那条简直一模一样。
  
  到达东街的那栋小别墅前,阿兰鼓足勇气摁响了门铃。
  
  “下午好……温景然先生。”
  
  “是阿兰啊,请问有什么事吗?”温景然依然是绅士般非常礼貌地微笑。
  
  “这个……是我给你的,”阿兰把手中的盒子塞给温景然,脸因害羞变得通红,“请你收下!”
  
  温景然还没有任何回复,阿兰就拽起我飞快逃跑。
  
  盒子里,是一只深蓝色的瓷杯子,这礼物的含义是“爱你一辈子”。
  
  温景然是个聪明人,阿兰相信他会懂的。
  
  可是我们的预料似乎出了差错,两个星期过去了,温景然没有任何回应,甚至没有再来阿兰家的旅馆饭店。
  
  阿兰一天比一天沮丧加泄气。日渐削瘦的她,头发披散着,衣服乱穿,赤着脚坐在地板上,一边咕哝“他一定拒绝了”,一边抚摸那条和她天衣无缝的深蓝碎花裙。
  
  对这个固执的孩子,我心痛了。我抱住她,说:“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乖,下楼吃点什么吧,今晚有你最喜欢的酸菜面。”
  
  她轻轻推开我,双眼是黯淡的,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不做回答。
  
  我忍受不住了,用力地敲温景然别墅的门。
  
  过了半分钟左右,开门的是一个妩媚的女人。她语气柔和:“请问您是……”
  
  “我找温景然。”我没心思揣想这女人是谁,就对屋里喊:“温景然,你给我下来!”
  
  女人吓得退回屋里。温景然立刻从二楼小跑下来,见到我,依然风度翩翩:“你好,这位小姐我记得你,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懂那礼物的意思,可是为什么要拒绝阿兰?”
  
  话音刚落,温景然脸便开始僵硬:“因为我无法接受她,但我又不想伤害她。”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阿兰喜欢你?你也知不知道阿兰为你付出了多少勇气?你也知不知道现在她很沮丧很伤心都快疯掉?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激动起来,像疯子一样大喊大叫地说了很多句“你知不知道”。
  
  他拍了拍我的肩,像是要平定我的情绪,语气依然礼貌地温和着:“请帮我转告阿兰,我们不合适。而且我已经有心爱的女人了……”
  
  “什么?”我惊讶地瞪大了眼。
  
  “我下个星期就要结婚了,所以我不能接受阿兰的感情。”
  
  我愣了,身体微微颤抖着,指了指屋里,问:“那么,刚刚那位,是你的未婚妻吗……”
  
  他只点头,不说话。
  
  “好的,我会帮你转告阿兰的。”我咬着嘴唇,转身要离开。
  
  我听到温景然在后面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谢谢。”
  
  我的脚步沉重着,已经没有力气和勇气走回去。我为那个叫阿兰的孩子感到深深的沮丧和悲伤。
  
  阿兰终究知道了这件事。
  
  她呆呆地坐在阳台上,抬头望着那没有星的夜空。我看不清那眼睛,是不是绝望的黯淡和无神。
  
  “人有一颗心,却有两个心房,一个住着快乐,一个住着悲伤,”我在她身旁坐下,也看夜空,“所以不要笑得太大声,小心会吵醒隔壁的悲伤。”
  
  “这话算是安慰吗?”阿兰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看起来却很忧伤。
  
  “算是吧。而我就是不小心吵醒了悲伤的人。得到一份无法割舍的爱,却注定无法永久性保存,所以一直在逃。”我也笑。
  
  “哦,那爱情都是那么不堪一击啊。”淡淡的月光,洒在阿兰苍白的脸上。
  
  “你对他呢?也因放弃所以想离开了吗?”
  
  “或许吧。”
  
  我拍拍阿兰窄窄的肩:“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深蓝的碎花裙了吗?”
  
  阿兰看了看我,眼神变成我熟悉的认真。
  
  “我本来以为自己还不会深爱上一个人的,直到遇到他。
  
  “那时他第一次来我家的小餐馆,给他送菜的时候,他手中的茶杯被我一撞,杯子在地上摔成粉碎,而我的连衣裙被茶水弄湿了一大片。他立刻掏出手绢给我擦,他不停说对不起,还说一定会赔一条新裙子给我。
  
  “他抬起头,我们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他的眼睛是深邃而温和的,直印我内心最深处。我想,我就是在那时候爱上他的。
  
  “他真的送了一条新裙子给我,蓝碎花的,他说他喜欢穿蓝碎花裙的姑娘。可是他送的那条裙子我弄丢了……他只是个旅客,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长了,我就迫切找一条最美的蓝碎花裙,在他走之前给他看最令他喜欢最美的我……”
  
  温景然婚礼的那个晚上,小镇依然是寂静。但这世界的某一处,一定在华丽明亮的灯光下,是紧紧相拥着的洋溢着幸福笑脸的新郎新娘。
  
  我把那条完成了的白纱裙送给了温景然的新娘。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已经放下了所有曾经放不下的,因为对于那个他的背叛,我已经望不见,也不再渴望他的天长和地久。而剩下的这份最后的纪念,不如就让它去见证和守候另一段幸福。
  
  阿兰穿上了那条蓝碎花裙去参加温景然的婚礼,依然轻盈地如一只蝶。她说,这是她深爱过的最好的证据。
  
  我终于结束了旅程,回去那曾生活的城市。面对那段再也回不去的爱情,不再不够勇敢。我给阿兰的信只有一句话:十九岁阿兰请继续奋不顾身地去寻梦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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